行者(第8/11页)

即使对阿里的艰苦条件早有心理准备,可身临其境还是颇感难耐。住的所谓宾馆,墙面斑驳,阴冷潮湿,仿佛回到了影视剧中的20世纪60年代。据说这已经是神山脚下最好的宾馆,很多转山人因为找不到地方住,就在外面支起帐篷当作宾馆,大风一起,帐篷如狂魔乱舞,似要挣脱地面而飞上天。

我应该是转山客中比较幸运的,因为我没有太严重的高反,让我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体力不支带来的无力感,徒步行走五十多公里啊,碎石路、齐腰深的雪、望一眼就不寒而栗的陡坡,下山之后,最后一段回营地的路,我实在无法坚持,于是便骑了马往回走。这个在很多人眼里不够完美的最后一段路,却给我带来了整个转山过程中最深刻的感受。之前一天半的徒步,虽然艰辛,但因有朋友陪伴、照料、抚慰,仍然有依靠及安全感。最后半天,一个人骑着马,跋山涉水,时而峭壁,时而浅滩,很多时候,前后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天、地、人,都离自己是如此之遥远,恍惚中,觉得似乎是行走在前世的故乡。或许生命的本质就是这般孤独与旷远,我们每个人都需安静地独自行进在自己的道路上。

转山之余,在阿里一路上所见所闻也带给我很多内心的惆怅与震撼。身处繁华大都市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阿里当地人生活的艰苦。多年来,受身边许多朋友影响,偶尔也做些慈善,援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直到这次去阿里转山之前,我对那些生活在困境里的人的印象是极模糊的,不太客气地说,如果你不身临其境,你的慈善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就像是走一个流程,整个过程是理性甚至是漠然的。只有你融入那个环境,真正感受那些人的生活状态,你才能真正理解真正的慈善是发自内心的关怀与自我需要的付出。

转山回京后,很多朋友问我为何突然去转山?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想除了信仰以外,机缘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点,是我个人对生命的理解,一个坚韧的生命,可以过得了都市雅致的生活,也应该能适应粗糙的岁月,可以在巴黎街头漫步,也可以在阿里的荒野风餐露宿。

在冈仁波齐神山白雪皑皑的山口,许多人对着漫天经幡五体投地念经许愿。我也跪下叩头行礼,为亲人朋友及不认识的灾难中的世人祈福,在那一刻,我舍弃了自己,这,或许就是神山给我的礼物。

神山使我宁静

■谢娜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副总裁

虽没有正式皈依佛门,但多年以来对佛教特别感兴趣,并且始终秉承佛家“向善”的教导,奉行不移。特别是认识厚霖后,他每年都会用虔敬和激动的心态诉说着转神山的经历,让我感动,于是有了必须要去转神山的念头。

遗憾的是,总是很忙,没有时间。直到今年(2014年),知道厚霖在神山脚下住上两个月,转九圈。这一行为激励了我,终于撇开一切,下定决心,去了阿里神山。

对神山脚下生活条件的艰苦,我早从厚霖那里早有耳闻,所以面对简陋的宾馆,彻骨的寒风,毫不惊异。我当时对自己说,这是个好的开头,因为我的心面对这一切时,很宁静。

但很快就不宁静了,高反症状毫不客气地找上了我。头痛、低烧,最要命的是胃痛,夜里睡觉时会被痛醒,跑到外面呕吐。

让我惊喜的是,当我转山时,这些症状居然减轻了。我当时想,这是不是神山的力量?或者是,佛的力量?又一想,应该不是吧,厚霖这个虔诚的佛教徒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每次都受高反的折磨,痛苦不堪?

当然,这个问题很快就从我脑海中消散了,转山路崎岖难走,呼吸困难,脑子里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事。而随之而来发生的一件事,又让那个问题去而复返。

转山时,我和厚霖的一个师姐一起。她高原反应很厉害,所以走了一小时,她就步履沉重,脸色惨白,眼神迷离。她几乎挪着步子,声音发颤对我说,我想喝水。由于我们的水都在背夫那里,而背夫可能是嫌我们走得太慢,都跑到前面去了。我让她坚持走下去,可能背夫就在前面歇息呢。还没有走几分钟,我听到她低弱的声音: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

一种危机感立即袭上我的心头,厚霖说过,转山中最怕疲惫不堪想睡觉,他见过有人睡下就再也没有醒来。我搀扶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她,你千万别睡,坚持一会儿,到了前面就有休息的地方了。

她没有回答我,但脚步却在向前。我就这样“拖”着她走出了几十米,不知不觉间感到扶着她的压力减轻,看了她一眼,她的整个身体已不像刚才那样倚靠着我,而是渐渐站直,最后完全脱离开我,快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