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暗战(第6/41页)

“菲利浦,悬挂在那里的画像我是认得的。”

“我清晰地记得,嵌板上面左数第二幅的就是它。我是想说,他让我拥有鲜活的记忆,我为此无限感激,我每年绕着这栋建筑散步,空洞的房间都会因为这儿的莓果和树枝而变得有趣新鲜,我的榆木脑袋也因此运转起来。如此一年又一年,之后又是好几年,好像主之诞生即我之诞生,它将生命赋予了我,让我的情感有了归宿,我为它哀哭,也为它快乐。我现在已经八十七岁了,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了。”

“行乐须及春,有酒即当饮啊!”雷德罗自言自语道。

这时房间暗了下来,显得无比诡异。

“你看看,先生!”饱受疾病折磨的菲利浦原本冷淡苍白的脸颊突然温暖起来,显出红润的色泽,他说话的时候,蓝眼睛就愈加明亮,他说道,“对这个季节加以庆贺时,我的回忆就无穷无尽。等一下,我怎么又成了话痨?我一生中的罪过就是总在喋喋不休,若不是冰冷的天气冻僵了我们,不是大风吹散了我们,或黑暗吞噬了我们,我大概永远也停不下来。”

他们就这么又都陷入了沉默,一脸平静,他的话尚未说完,沉默已经笼罩了他。

“来吧,亲爱的!”老人说道,“只要不是天冷得跟冬天一样,雷德罗先生就无法平静地用餐。请原谅我的胡扯,先生,愿您夜晚快乐,也愿您能每一刻都快乐。”

“别走,先待在这儿,”雷德罗返回到桌子边说道,看他那个样子,似乎在坚决地告诉老人吃饭远没有说话重要,“请留下来陪陪我,菲利浦。威廉,你不是还要把你太太了不起的事都跟我说说吗?你说她的好话她是不会反对的,那就说吧!”

“大概我没有反对的理由,先生。”威廉·史威哲很是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妻子,然后说道,“您瞧,威廉太太在盯着我呢!”

“威廉太太的眼神难道让你很害怕?”

“当然不是害怕,您说到哪里去了?”史威哲先生说道,“我总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她要是有什么不良的企图,眼神就不可能还这么温柔可爱,哦,我一点也不怕她呢,梅莉!我们下楼吧!”

在桌子后边站着的威廉先生慌里慌张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劝诱似的看了威廉太太一眼,好像要把她的眼神吸引过去似的。这时,威廉先生的拇指和头向着雷德罗先生的方向神秘地抽搐了一下。

“哦,亲爱的,你明白的,”威廉先生说道,“我们下楼去吧!跟他们说,我的爱,你在我的心中就是莎士比亚最完美的作品。亲爱的,你都明白的,我们下楼吧,就算是为了那个学生也好。”

“什么学生?”雷德罗先生问道,并抬头看着威廉先生。

“就是这样,先生,”威廉先生哭着说,语调激动而高昂,“要是楼下那个可怜的学生不在,威廉太太什么话都不会说的。我们下楼吧,我最爱的威廉太太!”

“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威廉已经跟您说过了,否则,我是不会过来的。先生,我曾让他别说此事!那是个非常可怜的年轻男子,正在生病,而且病得很重,回家过节是没有希望了。他在耶路撒冷大楼里最普通的房间中住着,几乎无人知道他在那儿,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就是这些。”梅莉没有任何困惑和迟疑,坦白而平静地说出了一切。

“这号人物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化学家突然抬头问道,“他为什么不把他的事告诉我们呢?可怜的病人,真是有病啊!把斗篷和帽子给我,是哪栋房子,号码是什么?告诉我。”

“您千万别去,先生!”梅莉从她公公身边走开,表情镇定,双手紧握,一脸平静地看着化学家。

“别去?你说别去?”

“不能去,亲爱的!”梅莉坚定地摇了摇头,她那否定的意思清晰地写在了脸上,“去那儿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不行?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先生?”威廉·史威哲自信地开口解释道,“事实上我始终都觉得,比如说这件事,年轻男子没有把自己的处境跟同性朋友透露的可能,而他现在显然很信任威廉太太,这个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每个人都很信任‘她’,都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威廉太太。这位年轻男子不会轻易把心事说给男性朋友听的,然而威廉太太不同,她是个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