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6/9页)

馄饨贩子离开,梆声又起,在悠长的青石板路上回荡。

田丹尽量轻轻地放下馄饨锅,关上窗,外头梆声一起,她立即停下动作。门底下那封信随着梆声一起,慢慢收了回去,田丹泄气地叹了口气。

徐天揣着信,轻步下楼,回到自己房间,徐天的门刚关上,阁楼的门就打开了,田丹端着刚买的馄饨下来,到徐天卧室门口,轻轻敲门。

徐天打开门,两人门里门外对视无话片刻,田丹笑起来。

徐天茫然无措,“你笑什么?”

田丹意识到要给徐天面子,“……你看看你头发。”

“头发怎么了?我拿镜子去。”

田丹赶紧叫住他,“哎,拿好馄饨,给你买的。”

徐天接过馄饨,有些紧张地看着田丹,田丹温温一笑,“你在大三元肯定没吃。”

徐天被她的细心温暖了,“是没吃。”

“为什么?”

“光顾说话了。”

“碰到不好的事情了?”

“没有。”

“真的没有?”

“有不好的事情,人家怎么还给家里送这么多饭菜回来。”

“那你做啥回来就在房间?”

“……喝酒了。”

田丹担忧地看着他,“……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肚子里。”

徐天安慰她,“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其实我晓得你和谁一起在大三元。”

“谁?”

田丹笃定地偏着头说:“和你一起做债券生意的那些朋友对不对?”

“……对。”

徐天没想到她会想到这里,索性认下来。

“亏了?”

“还不晓得亏没亏,过几天就晓得了。”

“不要跟徐姆妈说,省得她担心。”

“我不会说的。”

“那我上去了。”

“走轻一点,姆妈睡了。”

田丹笑意灼灼地看他,“要多轻,跟你一样轻算不算轻。”

徐天装糊涂,“……啊?”

田丹朝他嫣然一笑,挥手上楼,徐天提着的一口气方才松下来。他关上门开始吃馄饨,拿出那封信来放在面前,吃了一半停下来,找出一面小镜子照自己的头发,又将信压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早上,徐妈妈急促地敲儿子的门,“天儿,起来了,田丹都出门了,天儿!”

徐天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拉开门出来,“几点了!”

“八点一刻,今朝不上班啊?”

徐天还有些睡意蒙眬,“做一晚上梦,睡过头了。”

“快点吃。”

徐天嘴里咬着包子,披衣出来,“姆妈,家里有邮票?”

“纸烟店有卖,要邮票做啥?”

徐妈妈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徐天已经走了。

徐天路过一个邮筒,绕着邮筒转了一圈,下决心掏了那封信,放在投信口,又蓦地收回来,他闭了闭眼,大义凛然地投进去,他站了一会儿,狠狠地转身离开。

不多一会儿,徐天又返回来了,他后悔了,想把手伸到邮筒里去,发现无法做到,又蹲下来试图把邮筒的门弄开,还是不得其法。他急躁地绕了邮筒走了好几个圈,还崩溃地摇了摇邮筒,发现邮筒严丝合缝地焊在地上,他垮着肩苦着脸,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三天时日已到,十根金条摊在金爷的办公桌上,土宝站在桌子面前。

“真讲信用,说三天就三天。”

“三天不到就得变二十根,我受不了。”

“今天晚上十点接货,金刚带你去仓库。”

“谢金爷,介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还有赚头吗?”

“白忙一场不亏就算运气。”

“那就是说还有点赚头,说少了,你怎么不三天后再来呢?”

金爷咂了咂嘴说。

“金爷你当大佬的可不能反悔,这十根黄鱼我还是挪借来的。”

土宝差点又起急。

“不反悔,明天晚上走货,一直送你上船。”

金爷看着他的反应,心满意足地点上一根雪茄,土宝的脸在青烟里渐渐模糊。

巡捕房里,法总和老料都在场,两人面色严肃,老料一脸正气,老铁坐在椅子里。

四个乐手的法国国歌声中,两名法警把一面租界卫士的锦旗挂到墙上,乐曲完毕,法总将一套崭新警服警帽交给铁林。铁林向法总敬礼,挺胸抬头,威风凛凛,老铁一时间老泪纵横,不住地用袖子擦着。

金爷的小汽车和一些混混聚在巡捕房马路对面,金爷站在车边,柳如丝坐在开着窗的车里,铁林送料总和法总出来,柳如丝在车窗里冲铁林挥手。

“巡捕房任命巡长,你带一帮人在这里像什么话。”

老铁看着金爷跟他身后的排场,皱着眉头。金爷朝老铁躬了躬身,笑着说:“又不犯法,兄弟升官,我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