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8/9页)

“田先生和太太死在长谷手里,而且那件事是战争的一部分,田先生是我的敌人,田丹小姐和你不一样,你们是平民,是不是?”

徐天没说话。

“如果不方便,我找田丹小姐带我去凭吊一下也是可以的。”

影佐呵呵笑道。

“……不要打扰她。”

“那就你带我去。”

“你为什么要屡屡相逼!”

徐天在影佐的步步紧迫之下已经有了怒意。

“徐天,原因就是不管你有多消沉,我还是不太相信你已经是普通平民,所以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有疑问,和你亲近的人我也会怀疑她的身份。”

徐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一味向前走着。

“远吗?我叫两辆黄包车。”

影佐挥手招来两辆车,他率先坐上车,侧头看着徐天,徐天紧紧地闭上双眼,旋即面目僵硬地随后上去。

徐天坐在黄包车上,一路上心情复杂,两人到了教会墓地,一阵寒风卷来,吹得徐天身心皆是凉的。影佐站在墓碑前,墓碑上有田丹一家三口的名字。

徐天远远站着,影佐踱过来,又是那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个直率的人。”

“直率是个好词,你是个凶残的人。”

“可能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和你没有一个地方是一样。”

“其实你知道我找你并不是要叙旧。”

“你心里还怀疑去年那件事是我做的。”

“密战规则有一条,如果怀疑对方是敌人而又不确定的时候,要把对方当作敌人除掉。”

“我像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在你的砧板上。你知道我的家,我的朋友,知道我爱的人,知道我每天去哪里,知道我不会远走高飞突然消失……我像是你说的那种敌人吗?”

“只要愿意,你就是可怕的。”

徐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卑微一些,“……能不能放过我。”

影佐笑着摇头,“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太难为你。”

“好吧,求你一件事,不要找田丹。”

“你和她住在一起,还要娶她为妻,以后我怎么可能不找她?”

影佐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着离开,徐天愣在那里。徐天真是后悔,明知影佐回来不会放过自己,还幻想着能和田丹双栖双宿,现在对田丹最好的保护,是让她远离自己,要赶紧追回那封信,对她的心意只能埋在心底。突然他疯了似的跑起来,跑到同福里附近,拦住一个骑车的邮差。

邮差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做啥,做啥!”

“对不起先生,我有急事想把上午放到邮筒里的信拿回来。”

徐天赶紧翻着邮差的邮包。

“现在都已经在邮局了。”

“要怎么才能从邮局拿出来?”

“巡捕房才能到邮局查信。”

徐天扭头就走,邮差在他身后喊:“邮局信库现在也上锁下班了。”

“明天几点开门?”

“寄本市还是外省的?”

“本市。”

“本市信库八点半,外省七点半。”

徐天点了点头,拔腿就走,“……谢谢!”

路灯初上,铁林跟老铁在家喝着小酒,那套警服还是叠得整整齐齐。

老铁心满意足地说:“穿上我看看。”

铁林有些难为情,“在家穿它做啥?”

“我从前那时候的披挂比这种要威风。”

“爸主要是你人威风,这一套穿到你身上,也比我穿要威风。”

铁林已经喝红了脸,口齿倒还清晰。

“儿子啊,我再跟你说一件威风的事,我刚做捕头的时候抓了一个当官的公子,街面上杀人撞我手里了,他老子叫我顶头上司来保,你猜我怎么样?”

“按你的性格,保走算了,不得罪当官的。”

老铁拍桌子瞪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老铁吃住在捕房,无论什么人来,拿刀说话,一直守到上海道台亲自来把人带走过堂。”

铁林夸张地配合着老铁,“你还做过这种事情?”

“年轻的时候三五个人打不过我,一把刀横在捕房门口谁敢动!”

老铁比画着,依旧可以看到当年的意气风发。

铁林竖起大拇指,“威风!”

“犯案就要伏法,我做捕头的只认这个理,别的说什么也没用。”

老铁越说越激动。

铁林故意气老铁,“爸,今天你的话和平时同我讲的不太一样。”

“平时怎么讲?”

“叫我不要得罪人,不要和老料对头做事。”

“老料不是个好东西,年轻时候就不是啥好人,和他插香结义后悔药都来不及吃。你大了有的事我不好插嘴,你那个结义兄弟也要小心些,不是我说他不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心里想的事情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