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纳黛特的前世今生 Part 02 Bernadette Past and Present(第9/13页)

所以呢,我们就这么在西雅图待了下来。

这里有个最大的槽点,就是规划这个城市的人,但凡遇到十字路口,就要改成五岔路;遇到双行道,就要毫无理由地突然改成单行道;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要修个毫无建筑美感可言的二十层养老院挡住,等等。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在说起西雅图的时候同时提到“建筑”和“美感”这两个词吧。

这里的司机很讨厌。讨厌的意思,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赶时间。他们简直是全世界开得最慢的司机了。比如,在五岔路口等红灯,感觉等几轮下来头发都白了,然后终于绿灯了,可以走了,你猜他们会干吗?先发动车子,开到路中央再慢慢踩刹车。你还以为他们是掉了一半三明治在座位底下,弯下身子去捡了还是怎么着。但是并非如此。他们减速,只是因为这是个岔路口。

有时候这些车的牌照是爱达荷州的。我就很奇怪,爱达荷州的车到这儿来干什么啊?然后才想起来,对哦,爱达荷州跟我们是邻居呢。我竟然来到一个和爱达荷州毗邻的州。想到这个,我体内仅剩的一点儿生机就这么“噗”的一下,消失啦!

我女儿做了个艺术设计,叫“层层书”。打开后先是宇宙,然后是太阳系,接着是地球、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我看了以后真的在想,它跟华盛顿州有什么关系呀?然后才反应过来,对哦,我们住在这儿呢。“噗!”

西雅图。有这么多流浪汉、嗑药的和乞丐的城市我没见过第二个。派克市场里面到处都是,先锋广场简直就是他们的老巢,在诺德斯特龙百货旗舰店进门的时候得抬脚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全球第一家星巴克里会看到他们一直霸占着接牛奶的地方,还在往头上撒免费的肉桂粉。对了,他们还都养了斗牛犬,还会拿个手写的牌子,写些自以为是的俏皮话,比如“我赌一块钱你会看这句话”。为什么每个乞讨的都要养只斗牛犬?你真不知道啊?因为要用这种恶狗来强调他们不好惹,让全西雅图的人都别忘了这茬儿。

有一天,我很早就到了市中心,发现街上全是拉着行李箱的人。我心想,哇,这个城市全是闯天下的能干人儿啊。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啊,不是,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昨天晚上在别人家的门厅过了一夜,在被赶出来之前自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只有在西雅图踩到屎的时候,你才会祈求上苍:“神啊,求求你,这一定要是狗屎啊!”

这里是全国拥有百万资产以上的富翁人数最多的城市,每当你震惊地问,这样一个城市怎么能允许流浪汉横行呢,总会得到同样的答案:西雅图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城市。

有个外号“大号男”的人,曾经在西雅图水手队打棒球的时候演奏助兴,大家都很爱他,结果在盖茨基金会附近,他被一群街头混混残忍地杀害了。大家有什么反应呢?如果说“不要去惹小混混之类的人”,那可就太不符合西雅图人所标榜的同情心了。与此相反,他们又加倍努力地“从源头上防止街头暴力”,还组织了一次“源头比赛”,来为这个愚蠢的活动筹款。想也想得到,这个比赛的内容肯定是铁人三项啦。哎哟,这些爱运动的好心人,星期天怎么可能只参加一项运动呢?

连市长都行动了。我家附近有家漫画书店,很有勇气地在橱窗里放了个标志,大致意思是裤子拉到屁股下面的人禁止入内。市长就说,他想探究一下孩子们为什么穿那么松松垮垮的裤子,根源究竟在哪里。这他妈的鬼市长。

还有加拿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我说他们,一说又是一大篇抱怨。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联邦调查局端了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多配偶摩门邪教?当时那几十个老婆就在摄像机前排着队走过去?她们都留着长长的鼠灰色与灰色相间的头发,没有任何发型可言,也不化妆,脸色苍白,面部毛发浓密得像弗里达·卡罗,穿的衣服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当时奥普拉的节目上放了这个视频,镜头转到观众那里去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副震惊不已又怕得要死的样子。好吧,他们肯定是从没来过西雅图。

这里只有两种发型:灰色短发和灰色长发。如果你去理发店说要染发,小哥们就会兴奋地卷起袖子大喊:“太好啦,我们很少染发呢!”

还是说正经的吧,我来到这儿以后,经历了四次流产。无论我多努力,也很难把这事儿怪在奈吉尔·米尔斯-穆雷身上。

哎,保罗啊,我在洛杉矶最后的那一年真是太可怕了!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比愧疚,直到今天还无法释怀。我厌恶自己怎么为了个鬼房子,就变得那么卑鄙。这件事成了我放不下的执念。但是在彻底地自我毁灭之前,我也会想到奈吉尔·米尔斯-穆雷,我真的坏到了这个地步,活该让个有钱人搞个恶作剧毁掉我三年的心血吗?我确实叫人来拖走了他那边的几辆车,这个不假,我还用垃圾堆里拣来的门把手做了扇门。但我是个艺术家,我他妈的还得了“麦克阿瑟天才奖”啊,我难道不能突破一下吗?我有时候看电视,会看到最后出现奈吉尔·米尔斯-穆雷的名字,我心里犹如狂风暴雨般地咆哮着,他竟然还在继续创作,而我呢,怎么还是支离破碎的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