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晦气的造访者(第7/8页)

随后在一个大镜子边,好像是拱门下面,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她当即对他说:十九日以前的号挂完了。小吃部主任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用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拱门后面——那里显然是前厅,正坐着三个候诊的病人——悄声说:

“我病得快要死了……”

那女的疑惑地看看他缠满纱布的头,犹豫了一下,说:

“那……好吧……”就放他进了拱门。

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内有金边夹鼻眼镜的闪光,一个穿白衫的女人说:

“公民们,这位病人优先就诊。”

转眼间小吃部主任已进了库兹明教授的诊室。这个长方形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庄严可怖的医院气氛。

“您怎么啦?”库兹明教授用悦耳的声音问道,有些担心地看看他包扎的头。

“我刚才得到可靠消息,”小吃部主任答道,对一个玻璃框里的集体照片痴痴地望了几眼,“我将在明年二月死于肝癌。求求您救我一命。”

库兹明教授朝皮椅的哥特式高背上一靠。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看过医生了?为什么头上缠着绷带?”

“什么医生?……您可没见过那样的医生!……”他的牙齿突然打起战来。“别看我的脑袋,跟脑袋没关系,甭管它,不关脑袋的事。是肝癌,求您救命。”

“等一等,这是谁对您说的?”

“请您相信他,”小吃部主任热切地说,“他真的知道。”

“我一点也不明白,”教授耸耸肩膀,脚一蹬,连同椅子从桌边移开。“他怎么会知道您的死期?何况他还不是医生!”

“死在四号病房,”小吃部主任说。

教授望望这位病人,望望他的头和湿漉漉的裤子,心里想:“岂有此理!来了个疯子!”就问:

“您喝伏特加吗?”

“我滴酒不沾,”小吃部主任回答。

一分钟后他脱去衣服,躺在冰凉的漆布卧榻上,让教授按揉腹部。小吃部主任好不喜欢,因为教授绝对肯定地说,至少目前他没有任何肝癌症状。不过既然……病人被江湖骗子惊吓,心里很害怕,那就作一次全面的化验检查……教授很快开出化验单,告诉他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化验。此外还写了张便条介绍他去找神经病学家布列教授,因为他的神经系统完全紊乱了。

“教授,该付给您多少钱?”小吃部主任掏出鼓鼓的钱夹,用柔和发颤的嗓音问道。

“您随便,”教授冷淡、生硬地说。

小吃部主任拿出三张十卢布钞票放到桌上,突然用猫爪般柔软的动作又加上一个小报纸卷儿,里面发出轻微的铮铮声。

“这是什么?”库兹明捻着小胡子问道。

“请别嫌少,教授公民,”小吃部主任悄悄说,“求求您别让我长癌!”

“马上把您的金子拿走,”教授傲然地说,“您要控制好自己的神经。明天就送小便去化验,不要多喝茶,完全不能吃盐。”

“喝汤也不放盐?”他问。

“吃什么都不能放盐,”库兹明吩咐。

“唉!……”小吃部主任苦闷地叹了口气,用感激涕零的目光望着教授,收起桌上的金币,倒退着朝门口走去。

那天傍晚教授的病人不算多。黄昏时最后一个患者也走了。教授脱长衫时看了一眼小吃部主任放钱的地方,发现十卢布的钞票不见了,桌上只有三张阿布劳久尔索葡萄酒的酒瓶标签。

“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库兹明喃喃地说,在地上曳着脱掉一半的长衫,伸手摸了摸那几张纸片。“他不但有精神病,原来还是个骗子!我真不明白,他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张验尿单吗?啊!他偷了我的大衣!”教授忙向前厅奔去,胳膊上还套着长袍的一只袖子,他在门口就尖叫起来:“克谢尼娅·尼基季什娜!看看大衣还在吗?”

大衣一件不少。教授又回到桌边,终于脱掉了长袍。他忽然两眼直愣愣盯住桌面,一动不动好像在地板上生了根。就在刚才发现酒瓶标签的地方,他看见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黑猫,正蹲在一小盘牛奶边喵喵地叫。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可以?!这也太……”教授觉得后脑勺都凉了。

克谢尼娅·尼基季什娜听见教授轻声哀叫,连忙走进来。她马上说,猫崽定是病人悄悄扔下的,教授们家里常遇到这种事。她的话让教授完全放了心。

“这种人大概因为日子过得穷苦,”克谢尼娅·尼基季什娜解释道,“而我们这里,当然……”

于是他们猜想扔小猫的人是谁。最后怀疑到那个患胃溃疡的老太婆。

“准是她,”克谢尼娅·尼基季什娜说,“她一定这样想:我反正快要死了,这只猫崽多可怜。”

“可是不对!”库兹明叫起来。“牛奶是怎么回事?!也是她带来的?还有小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