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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介心想:因为有美月,所以才有现在的我。美月就是我的女神。我绝不能放手。
新干线穿过长长的隧道,很快右边就会出现雄伟的富士山。
趴在车窗上的银河回过头,噘着嘴说道:
“富士山怎么只能看到山脚呀。”
今天,富士山的白色山顶躲进了云层里。按惠介设立的主页所说,富士山应该是草莓农场的亮点,可是怎么就躲起来了呢。跟那个人一样,关键时刻就是不走运——比如说,刚开工作室半年时,有一家婚礼信息杂志本来说好要把全部广告委托给他做,结果却突然停刊了……诸如此类。
美月对惠介说:“既然你觉得难为情,让我别看,我就没有看。”考虑到她既没有笔记本电脑,又用不惯智能手机,所以惠介大概也就信以为真了吧。其实美月说的不是实话。惠介的博客,她每天都在看。
最近,美月没怎么打电话,也没有发LINE给惠介,是因为她已经看过博客,对惠介的行动了如指掌。而惠介本人却还蒙在鼓里。惠介打电话来说:“农场开张那天你一定要来哦。”其实,别说开张日期,就连具体时间和费用,美月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她不擅长撒谎,说着说着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变得生硬起来,于是便赶紧挂了电话。
打开惠介的博客时,美月总觉得有些心虚,心里扑通直跳,像在偷看别人的日记似的。
博客里记录了惠介的许多想法:
当台风临近时,他为了采取防风措施而四处奔走。最后还要向天(而不是向神灵)祈祷。
父亲反对他的草莓农场计划,每天都要对他冷嘲热讽。父子俩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吵一架。
草莓长了灰霉病时,他不得不流着眼泪把患病的秧苗处理掉,以免传染给其他秧苗,全军覆没。为此他还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真是愁死人了。
这一季草莓初次开花时,他欣喜若狂。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兴奋之情,也不嫌肉麻。而且还上传了多张照片——就跟银河出生时一样。
前不久他对农业还完全不感兴趣,可现在却时常为了农业的相关法律和法规而生气。甚至还在博客里扬言说:“我要改变日本的农业。”——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一时兴起而写下的吧。第二天却突然变得老实起来,在博客里写道:“昨天可能说得太过了。”
惠介伤心难过时经常会哼唱一首歌。这首歌虽然不太有名,但美月却很熟悉。这是惠介自己制作的广告歌曲——不过在博客里并没提及这一点,也没有附上歌词。美月当然是记得歌词的。尤其是结尾一句,更不可能忘记:
和你一起走,直到世界的尽头。
博客里,隐藏着美月所不熟悉的另一个惠介。
博客名称叫作“草莓人生”。
美月打算今天明确地对惠介说:
“我们还是住在一起吧。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惠介曾经说过:“工作嘛,在哪儿都能做。”现在回头一想,这话用在美月的工作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美月意识到:最重要的不是住在哪里,而是和谁在一起。无论住在什么样的黄金地段,住在什么样的豪宅里,如果过得不幸福的话,那也是个不幸的地方,不值得留恋。这话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当然,如果能让自己提要求的话,希望能住上三室一厅吧。
考虑到手部模特儿的职业属性,美月是不可能帮忙做农活的,所以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话会比较尴尬。如果能在附近租一套房就好了。惠介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东京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生活,现在轮到自己了。
新干线列车慢慢减速,滑行进站。从上一站出发时,银河就已经背上小书包了。
“终于到站啦。”
这话既是对银河说,也是对自己说。
对于美月来说,现在却是新的起点。
“爸爸还好吧?”
“就算不好,一看见你也会马上变好的。”
美月没有先跟惠介说什么时候到。美月心想:他这个人呀,做事总是把人吓一跳,偶尔也该轮到我吓他一跳了吧。
把父亲带到大棚去可是个大工程。父亲打开客厅的电视机,看也不看就是坐在轮椅上不肯动,还说:“我没眼看。随便你们怎么弄吧。”租用到上个月为止的那辆轮椅已经还掉了,不然就可以把父亲塞到轮椅上搬过去。
惠介一筹莫展。三位姐姐也轮流过来劝说,但父亲仍然不为所动。最后,还是祖母的一句话说动了父亲:
“别撒娇撒个没完啦,快去!”
瓦斯不知何时也来到大棚里了,留着所谓的“小田切让式的”胡须(只有他自己这么说),头上没有缠毛巾,不过剪了个近乎光头的短发,所以脱发并不明显。一起来的还有当地超市那位四十一岁的女采购经理。瓦斯大概是趁着今天这个借口把她约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