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农试药(第13/20页)

想到这里,傅翔为之精神一振,更无睡意了。但接下去的问题是:何以在内力合流通行于两人之间时,自己的内力得以增进突破,而师父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沿着前面的思路细细想了一遍,终于得到答案:“是了,是‘洗髓功’!”他想通了这一点,不由兴奋地坐了起来,暗暗叫道:“对啊,只有洗髓功是我练过而师父不会的功夫,只有洗髓功可以‘洗’尽十种内力之间的阻隔,生出流动的空间来储存新增的内力,原来这就是突破的关键!”

傅翔忍不住回想,此次藉内力合流之助,自己体内的十种内功在快要功德圆满之际,师父就醒了过来;而两次和师父的内力合流,都是在极为凑巧的情况下发生,可说是可遇而不可求,这种机会不可能再有。因而他的明教十种内功终究还是差了那么半步,没能修到十成完满之境。

但他立刻便释然了,完颜道长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告诫自己练功绝不可强求。想到完颜道长,便想到当他突破万难将“后发先至”的功夫练到无所不适时,曾经哈哈大笑说,道家不求全胜,但求不败。自己的十种内力从“无碍”走到“融会”,留下一点不足,说不定正是走向“脱胎换骨”的契机。自己未能一举练到十成,冥冥之中自合天道吧。

想到这里,他便觉舒适泰然,倦意渐起,安心地进入梦乡。不远处的石桌上,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照在振笔而书的方冀脸上,他一口气将这次用“三叠白”配制的药方、施药分量、用药后的效力……一一详加记录,完笔时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妙方剂,于医药之道增添了全新的知识。

方冀听到章逸奉建文之命组训新锦衣卫时,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此举背后必有复仇大计,但是他却完全想错了。明教的血海深仇随着朱元璋死去,在晚一辈心中的感受和方冀已有相当的差距。傅翔和阿茹娜经过一番痛苦的心理挣扎,终于摆脱了前人种下的仇怨宿命,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章逸埋伏在锦衣卫十多年,为刺杀朱元璋苦心策划了妙计,但在方冀乾坤一掷功败垂成,而后朱元璋死新皇登基,明教的仇恨在他心中已然淡去。他为建文组训新锦衣卫,是真心想帮助朝廷建立一支能做好事、保护良民、打击恶人的亲兵。朱泛、郑芫等人更与前人的恩仇不相干。

只有方冀,仍然对当年神农架顶的惨事不能忘怀,时时萦绕在心,但他心中也清楚地知道:“乾坤一掷没有成功,朱元璋已死,这仇是报不成了。”只是他对朱家王朝仍怀有极大的恨意,如果他发觉章逸等人是真心真意为朝廷效力,恐怕将受到很大的打击。

南京的百姓日子过得如常,朝廷里的气氛却是愈来愈紧张。战争虽在北方进行,但战报传来,却让京师的君臣一再受到惊吓。燕京城外郑村坝大战,李景隆的大军折损十余万,朝廷辛苦从各省征调而来、供数十万大军所需的辎重粮草,几乎全落入了燕军之手;李景隆在战事尚未结束前便开溜逃回德州,让北平城外围城的朝廷军成为群龙无首的乱军,全遭燕军歼灭。

兵部尚书齐泰及推荐李景隆拜将的黄子澄都被免了官衔,不过仍然留朝参议,一时引来朝中诸臣议论纷纷。

郑洽在翰林院中起草两份诏书,正在为一两个用词推敲之际,看到大学士方孝孺气急败坏地走进来。郑洽素知方学士练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工夫,极少看到他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禁暗惊,连忙站起身来道:“孝孺兄何事动气,快请坐下……”他一面劝坐,一面将桌上一壶新沏的茶倒了一碗,递给方孝孺。

方孝孺坐下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平息下来,脸上恢复了常色。他叹了一口气道:“燕王朱棣又来了一道奏章,郑老弟你是知道的了?”郑洽道:“不错。燕王抱怨前次所奏遭奸臣扣留不报,故再上书,直指齐泰和黄子澄为奸臣,请皇上除之。”方孝孺道:“方才皇上居然罢了齐泰和黄子澄的官衔,虽仍留廷参议政事,但看在天下文武百官眼中,那是什么意思?”

郑洽听了也大吃一惊,低声道:“皇上此举岂不摆明是在回应燕王‘清君侧’的请求么?那……”方孝孺一掌轻拍在桌上,道:“所以我又急又气,一怒疾走而来,气急败坏之态真是贻笑大方了。”郑洽道:“方学士何出此言,此是大事,对朝中主张削藩的诸大人面上极不好看也就罢了,小弟尤其怕影响北方战事的士气。”

方孝孺道:“谈到北方的战事也的确令人气愤,李景隆损兵折将,辎重尽失,躲回德州不敢出战。皇上若要处置郑村坝之败,该问罪的是李景隆呀!如今李景隆不撤换,反而是当时力主削藩的齐、黄两人去官,此事助长敌方之威势,而削弱我方之士气,莫此为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