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洞里神仙(第9/20页)

朱泛原是拍郑芫的马屁,可谓言者无心,郑芫听了却是心中一震,暗道:“可不是啊,章逸正要我去当锦衣卫呢!”口头却问道:“你们怎么讲呢?”朱泛道:“分舵主便传书拜托我,在武昌就近把那胡小弟救出来,他向胡万财开价三年内每年冬天要捐十万斤白米赈济穷人。俺瞧这价好,便软硬兼施出手救了胡家小弟,亲送到胡万财家里。那胡万财千谢万谢,定要送俺一件东西。他家里摆满了西域和波斯国的宝物,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哈,他却想不到我拿走了这只猫。”

郑芫听得开心起来,抱着那只长毛波斯小猫,道:“这猫有名字没有?”朱泛道:“牠的波斯名儿译成汉语,就叫‘妹妹’。这名儿可好?”郑芫道:“好,好,我正恼没个妹子,便叫牠妹妹。”她一高兴,便拉着朱泛的衣袖道:“朱泛,你真好。”朱泛一阵迷糊,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了抱郑芫,郑芫连人带猫倒入朱泛怀中,朱泛心跳如擂鼓。

郑芫伏在朱泛怀中,闻到的是干净的好味道,她的心也是一阵狂跳。她轻轻挣脱,满脸羞赧,良久才柔声问道:“那天在少林寺,你代我挨了一掌,现在可完全好了?”朱泛道:“没事,天竺那厮伤不了我。”郑芫道:“明明看见你嘴上都是鲜血。”朱泛满不在乎地道:“俺施出无影千手传我的轻功,打不过,躲开还不会么?那厮自以为借力打我必然得手,我一个跟斗就化解了大半力道,流点血打什么紧。”

郑芫知他嘴硬,其实她也知道朱泛那日惊险躲过,受伤不重,但是她爱从头回想那一幕的细节,有人为救她而行险受伤,她心存无限感激,而现在面对着这个人回想当时,感激中更充满了甜蜜。

两人都不愿破坏这一刻的宁静,过了一会,郑芫道:“朱泛,你方才说我该去做京师第一捕头。”朱泛道:“不错。”郑芫喃喃道:“章逸要我去当锦衣卫。”朱泛吃了一惊,道:“什么?当锦衣卫,有没有搞错?”郑芫把章逸受郑洽所托,要重组一支“做好事”的锦衣卫的事说了。朱泛睁大了眼睛,道:“你答应了?”郑芫道:“还没有,但我在考虑……朱泛,做好事的锦衣卫好不好玩?”

朱泛听她口气,其实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望,他盯着芫儿看,脸上又露出那好事而调皮的笑容。郑芫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朱泛道:“咱们俩都去当锦衣卫可好?”

燕京城西南角有间都城隍庙,香火鼎盛,庙前各式廛肆小馆林立,座落有些杂乱,以致小街道横竖斜叉并不整齐,但香客行人在其中迂回闲逛,却觉着别有风味。

庙前横街上有两爿相连的大店面,原来是卖药的,老板夫妻是三代住在大都的蒙古商人,虽然百年来已经汉化,但不知何故,于月前传出将变卖两间店面搬离燕京的消息。当时就有一对少年男女带着一个小童,愿出重金买下这两间店面。店主见对方年轻又来历不明,起初不愿成交,后来发现那少女竟是蒙古人,一谈之下才知她是过去燕京城中有名的女医乌日娜的女儿,便无疑虑,将店面及店中所藏汉蒙药材一并卖了。

那一男一女身上银子似乎不少,买下了药铺,便将两间店面重新粉刷一新,一间做药铺,另一间添置了一些家俱,做为看诊的所在。店面后面的住宅分为两爿,那少年和小童住一边,少女住在另一边。邻人看他们既不是兄弟姐妹,又不像夫妻,都觉奇怪。

忙了整整三日,新的药铺和诊所终于一切就绪。这一男一女换了名字也换了装束,男的唤作方福祥,是个披发道袍郎中,女的唤作乌茹,是个穿着汉人衣裙的女药师。

这日,忙完了一天的杂事,吃过晚饭,点起灯烛,两人坐在诊所的客厅里喝杯热茶。那少女关切地道:“傅翔,这三天忙下来,你伤势怎样?”傅翔道:“你放心吧,我这内伤虽然一时好不了,但咱们的疗法显然对了路子,现下除了运气练功进步有点缓慢,其他并无大碍。”阿茹娜轻叹一声,无限感慨地低声道:“想不到又回到燕京来了,只是娘已不在了。”傅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过去的事暂时藏在心里,咱们多想想将来吧。”

话虽如此,但是过去的事怎可能不去想?傅翔自己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深谷中的两百多具尸首,似乎还闻得到那令人作呕的尸臭。那日他在地热井壁洞中热疗五日期满,爬出热井后所经历的情境直是终生难忘。阿茹娜发现母亲惨遭杀害,当场便晕倒在地。傅翔抓了一些草药,嚼烂了给她吞下,自己和巴根也服了不少,才能抵抗那满坑满谷的尸腐之毒。

三人花了四整天挖了八个大坑,才把那些惨死的尸首掩埋了。他们把乌日娜的尸体火化了,骨灰装罎,然后到村落中挨家挨户地搜查,盼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巴根跑遍各处,把失散的羊群聚拢起来,数了三遍,每一遍的数字都不同,但大致有五百多头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