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9/28页)

史仲义被说中心事,倒也不否认,笑笑说道:“本帅是有这个打算的,小犬有我这个老子,可以坐享其成,不像我,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实在是不容易,等小犬日后请准留后时,还望李公子多予赐助!”

这是句顺水人情的客气话,史仲义说来并不很热衷,因为他很清楚,边镇奏请留后,只是一道手续,朝廷从无不准的,节度使自择继承人,早已成为风气了。

但李益的回答却使他很意外:“督帅所托,再晚当得记在心中,但到时恐怕难以为力,因为留后要在任的节度使举奏请旨赐准,如若无人荐举,朝廷也未便指定……”

史仲义费了半天才想明了他的话中之意,脸色就不太自然了,冷冷地道:“公子是说下官当不了那么久?”

“是的,调戍之策虽议出于兵部,但发自天裁,凉州是第一个施行的地方,督帅的这种态度,恐怕很难取得朝廷的谅解,尤其是听见消息后,集结全部兵员……”

史仲义心中虽然已有成竹,但是对李益的这番话还是很着急的,连忙解释道:“公子别以为下官此举是别有用心,凉州全部兵员不过七万多人,造不起反来的。”

李益笑道:“督帅又误会了,督帅一片为国之忱,朝廷是深知的,谁也不会想到督帅会有不臣之心。”

史仲义吁了口气道:“公子明鉴,下官调集兵员,是因为这几天胡人齐集凉州塞外,布阵于春玉海与白亭湖之间,距本府不过百余里,下官不得不备。”

李益一笑道:“其实督帅是多虑了,他们聚居塞外,是因为每年一度的大公会议在此召开,来的胡人虽多,只是各部汗的亲兵而已,突厥内分为几十部,时起冲突,问题很多,一时团结不起来。”

史仲义脸色微变道:“公子是听谁讲的?哦!我忘了,公子昨夜到过王慕和的胡城,想必是从那儿听来的!”

李益道:“府卫兵员多半是督帅的亲信,再晚到过胡城的事,督帅早就知道了。”

史仲义讪然道:“下官回到帅幕就跟罗老夫子商量了一下,立即就赶到公子这儿来了,下官齐集兵员,原是为防备胡人蠢动,都是该死的罗春霆,信口诌了一套胡话,说是公子一介斯文,恐怕受不得惊吓,说来宽慰公子安心。”

李益道:“这么说来,关于调戍的问题……”

史仲义道:“自然也提一提,但是事关重大,未能草率决定,下官等事后再跟他们详细磋商后,务必要劝说他们履行的,所以下官已经叫罗老夫子着手草拟,分成调配的计划,李公子不信,可以去查证一下。”

李益道:“那倒不必,再晚相信罗老夫子一定正在着手草拟,因为那本是做给再晚看的。”

史仲义一怔道:“李公子这话是怎么说呢?”

李益道:“胡人们齐集塞外是十天以前的事,督帅却是在四天之前才启程到各卫所将人员调来,可见在督帅的心中,已明知胡酋齐集会聚,只是例行的会众,不值得重视,因此督帅调集兵员显然是另有他故。”

史仲义脸上的寒意更深,心中的怯意也加深了:“李公子,边塞的军情你不清楚,最好不要乱作揣测。”

李益笑道:“再晚既然受命来代兵部协调易戍之策,自然对边情有个了解,而且再晚曾经参谋过狙杀鱼朝恩之役,自然也不是个听见兵刃之声就吓得面无人色的文弱之士,且督帅根本就没有易戍之意,却叫罗老夫子着手草拟分戍的计划,岂不是应付再晚的话?何况分戍之举,调动了全部的兵员,何等重大,督帅却叫一名文案师爷来计划,那更是笑话了,掩耳盗铃,益见司马昭之心!”

史仲义脸色更难看了:“李公子是指本帅有反意?”

他的态度实在不够沉着,有时自称下官,有时又自称本帅,那完全是根据他的情绪而定,他在委屈求全的时候。才自称下官谦虚一番,等到他认为事情已经不必妥协,立刻就恢复了本帅的称呼。

这种随态度而改变,足以证明他是个多疑善变的人,但也显示了他内心的缺点,所以李益的态度反而从容起来了,淡淡地道:“你不敢,因为你自己明白,凉州一地只有七万兵员,还不足以抗天朝大军,但是却沾了远处边陲的光,朝廷不至于劳师动众,遣师远伐,但求相安无事就行了,所以督帅才把易戍之议不当回事。”

史仲义脸色又变了一阵,才冷笑道:“李公子原来是个明白人,那倒反而好说话了。”

李益笑道:“再晚明白,只怕督帅不明白,凉州离朝廷虽远,却把持了秦中门户,而且在其它诸镇中,离长安是最近的,更为重要的是凉州与长安之间,没有大军扼守,所以朝廷对凉州最为注意,绝不容一人把持,否则也不会叫督帅来把家岳挤了回去,调戍之策,在别处可以不行,在凉州却必须贯澈力行,使朝廷能直接掌握,督帅这种种行为,岂是朝廷所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