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15/19页)

“我们说那个姑娘是自己打胎死掉的,你觉得坎贝尔相信我们吗?”有些下意识地,我朝后面的马车里不明显地看了看。

詹米低声用苏格兰语说了些嘲笑的话。

“当然不相信,外乡人。他不是傻子。但是他是我姨妈的好朋友,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是不会找麻烦的。希望没有人来为那个死去的女人扯皮。”

“这个希望真是冷血,”我平静地说,“在你姨妈的客厅里时,我以为你有不同的感受。不过,你或许说得没错,如果她有亲人,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听出了我话中的苦涩,于是低头看着我。

“我不是故意要冷漠无情的,外乡人,”他温柔地说,“但是那个可怜的姑娘已经死了。我能够为她做的,就只有确保她能够体面地下葬。我必须在意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吗?”

我叹了口气,短暂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我的感受太过复杂,甚至都无法试着去解释。我是在那个姑娘死前几分钟认识她的,而且我无论如何都拯救不了她的生命——但是她是在我的眼前死去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感受到了医生那种无力回天的愤怒,感觉自己一败涂地,感觉自己在与黑暗天使的斗争中落败。除了愤怒和惋惜,我还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那个姑娘和布丽安娜差不多年纪——布丽安娜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身边也不会有任何亲人。

* * *

“我知道。只是……我在某种程度上觉得自己应该为她的事情受到责备。”

“我也有这种感觉,”他说,“不要害怕,外乡人,我们会把她处理好的。”他拉动缰绳,让马匹停到一棵栗树下面,然后跨下马车,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那里没有营房。坎贝尔跟詹米说过,仓库的十名守卫住在市镇里的多个地方。我们询问了一位在办公室里工作的书记员,他让我们到街对面金鹅酒馆,那个中士或许正在那里吃午饭。

才走进酒馆,我就看到了那位中士,他坐在窗户边的餐桌旁,白色的皮领巾松散着,制服的上衣也没有扣纽扣。他面前放着一杯麦芽啤酒,以及残余的康沃尔馅饼,看上去十分放松。詹米跟在我后面走进来,身体短暂地遮挡了从门里照进来的光线,于是那位中士抬起了头。

尽管酒馆里昏暗,但我仍然能够看到他的面容因为惊讶而变得茫然。詹米突然在我后面停住了,并低声用盖尔语说了些听上去很恶毒和下流的话,但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默奇森中士,”詹米用有些惊讶的口气说,就好像偶遇熟人时打招呼,“没想到还会见到你——至少没想到会在这个世界上再见到你。”

从那位中士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感受,而且他还觉得他和詹米在天堂这边相遇得太早了。血液涌上他那肥胖的麻子脸,让脸颊变得通红。他向后推动长凳,在撒有沙子的木地板上弄出一阵尖厉的声音。

“是你啊!”他说。

詹米脱下帽子,礼貌地点了点头。“别来无恙,先生。”他说。我现在能够看到中士的脸庞,他表面看上去很愉悦,但眼角却谨慎地皱了起来。詹米表现得比中士镇定许多,但他其实和中士同样吃惊。

默奇森逐渐镇定下来,惊讶的表情变换成了轻微的嘲笑。

“弗雷泽。哦,抱歉,弗雷泽先生。我应该称呼你先生,是吧?”

“是的。”尽管默奇森的口气粗鲁无礼,但詹米的声音依然平静。无论他们过去有什么冲突,詹米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惹麻烦,关于外面马车里躺着的那具尸体的事情则另当别论。我悄悄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汗湿的手掌。

默奇森中士开始缓慢地扣上制服的扣子,同时并没有把目光从詹米身上移开。

“我听说有个叫弗雷泽的人来到了河场,寄生在卡梅伦夫人家。那个人就是你,是吗?”他说着,令人不快地动了动厚厚的双唇。

詹米眼角的谨慎冻结成了蓝色,冷峻得像冰川,但是他仍然咧着嘴,和善地微笑着。

“卡梅伦夫人是我的亲戚。我现在就是代表她来这里的。”

默奇森中士仰起头,舒适地挠了挠脖子。他肥大、苍白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浅的明显红印,好像曾经被人用绳子勒过。“你的亲戚。嗯,这样说很简单,不是吗?我听说卡梅伦夫人瞎了。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她很容易上那些来认亲戚的骗子的当。”他现在完全镇定下来,低下头,自鸣得意地朝我傻笑。“这就是你的女人,是吗?”他的话中带着恶意,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是我的妻子,弗雷泽夫人。”

我能够看到詹米右手的那两根僵硬指头在外衣的下摆上动了动,这是能够说明他感受的唯一迹象。他稍微抬起头,然后扬起眉毛,带着冷静的好奇神情打量着默奇森中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