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征服的城市(第8/12页)
“你还敢说黄色小报!”丁波大吼一声,马克觉得他仿佛比刚才高大了许多,“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控制了这个国家的每家报纸,只有一家例外?就是这唯一的一份,今天早上也没有出版。因为印刷机在罢工的时候给弄走了。那些可怜的糊涂蛋说他们再也不印刷攻击人民的研究院的报道了。其他报纸上那些连篇谎话从何而来,你比我更清楚。”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马克虽然在那个残酷无情的地方生活了那么久,却很少直面真正的愤怒。他所接触的是层出不穷的阴谋,搞阴谋的方式也是斥责、嘲笑和口蜜腹剑。可丁波这个长辈的面容和双眼却让马克无法呼吸,勇气尽失。在伯百利,当研究院的行动在外面激起反抗时,他们常戏称这些反抗为“哭天抹泪”或者“大惊小怪”。马克从来没有意识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所谓“哭天抹泪”或者“大惊小怪”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告诉你我对此一无所知,”马克吼着,“真该死,我才是受害者啊。你说话的样子,搞得大家都会以为是你的妻子遭到了虐待。”
“我的妻子也有可能遭到虐待,有这个可能。可能是英格兰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她是个女人,一个公民,和她是谁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我要查个翻天覆地。我要搞死那个折磨珍的混蛋贱女人,就算要搞垮整个国研院也无所谓。”
丁波一言不发。马克知道丁波看出来他在说大话。可是马克不能不说,要是他不怒吼,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件事我不会忍气吞声,”他咆哮道,“我要从国研院辞职。”
“你是说真的吗?”丁波突然投来锐利的一瞥。马克此时头脑一片混乱,虚荣心受伤,各种担忧、恐惧和羞耻也扰攘不定。丁波的这一瞥又让他感觉是满含责难,让他难以忍受。其实,这一瞥倒是丁波又生出了希望:真正的慈悲心总是不放弃希望的。但是也不失警惕;在希望和警惕之间,丁波再次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马克说,脸上本能地现出雄赳赳的、深受伤害的表情,以前在校长办公室里,他这一套把戏玩得炉火纯青。
丁波是个诚实的人。“是的”,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我不太相信你。”
马克耸耸肩,转过身去。
“斯塔多克,”丁波说,“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干蠢事,戴高帽子了。也许没过几分钟我们俩都会死于非命。可能有人跟踪你来到学院。我本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咽气的时候还满嘴客气奉迎。我确实不信任你。为什么要信任你呢?你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人的帮凶(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你今天下午来找我,可能就是个陷阱。”
“你就把我看成这种货色吗?”马克说。
“别说废话了!”丁波说,“别再装腔作势,逢场作戏了,消停一分钟吧。你算是什么人,也敢说这种话?在此之前,国研院所招降的人可比你我都好。史垂克曾是个好人。费罗斯特拉多甚至是个伟大的天才。即便是阿尔卡山——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们的头是何许人也——开始也不过是个杀人犯而已:那也比他现在的处境强多了。你算什么人,就能例外?”
马克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丁波对国研院有多了解之后,对形势的总判断就突然混乱了。他脑中毫无头绪。
“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些,知道你可能不过是个诱饵,后面就是陷阱,我还是想冒险试试。我的赌注很大,与之相比,你我的生命都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希望离开国研院,我会帮助你。”丁波继续说道。
一瞬间仿佛天堂大门敞开了,可是,在一念之间,马克的谨小慎微和见风使舵的痼习又固态重萌,这条小缝又闭紧了。
“我——我要仔细想想。”他喃喃说道。
“没有时间了,”丁波说,“也没什么可想的。我为你敞开了一条重新回到人类大家庭中的道路。可是你必须马上就来。”
“这个问题会影响到我今后的整个前途。”
“居然还说你的前途!”丁波说,“这是生死攸关的,或者说——最后的机会了。你必须马上就来。”
“我想我不明白,”马克说,“你一直在说有什么危险。是什么危险呢?如果我真的跟你跑了,你又有什么能力来保护我——或者保护珍呢?”
“这你一定要冒风险。”丁波说,“我不能保护你的安全。你明白吗?现在没有人是安全的。战役已经打响了。我想让你站在正义的一方。我也不知道哪一边会赢。”
“实际上,我早就想走了。但是我一定要仔细想想。你解释得太奇怪了。”马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