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16/18页)

“咱们这就去看看。”他说。

“当心!他回来了!”

大学里八个资格最老的巫师乱哄哄地站成一排,拼命想要捋顺自己的胡子。总的来说,尽管大家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但效果却很不理想。这些人原本正在实验室里搞研究,或者刚吃过晚饭,在暖烘烘的炉火前享受一杯白兰地,又或者坐在张挺舒服的椅子里,手绢盖在脸上,正静静地沉思,突然被拽到了这地方,他们一个个都极端担惊受怕,而且相当迷惑不解,眼睛老忍不住往空荡荡的塑像底座那儿瞟。

只有一个生物能复制他们脸上的表情,那就是一只鸽子,而且是当它听说纳尔逊将军不仅从他的塑像底座上走了下来,还有人看见他买了把十二发的转轮枪和一盒子弹的时候。

“他到走廊了!”灵思风大喊一声,跳到一根柱子背后。

集合的巫师眼巴巴地望着大门,仿佛它们马上就会炸开似的——这显示出他们是多么有预见性,因为大门真的炸开了。火柴棍大小的橡木碎片哗啦啦地落在巫师们中间,门口的光线映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它一手拿着根冒烟的法杖,另一只手里是个黄色的小蛤蟆。

“灵思风!”阿尔波特咆哮道。

“先生!”

“把这东西拿去处理了。”

蛤蟆爬进灵思风手里,挺抱歉地瞅了他一眼。

“这是那个该死的店主人最后一次跟巫师扯什么淡。”阿尔波特一脸洋洋自得的满意劲儿,“我不过转了个身,才几百年,结果突然就有人怂恿城里的家伙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可以跟巫师顶嘴了,呃?”

一个高阶巫师嘀咕了句什么。

“什么?大声说,你!”

“作为大学的财务官,我必须指出,我们一直都鼓励与社区建立良好的邻里关系。”巫师一面嘟囔,一面努力避开对方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有一点是不能不考虑的:这人的良心上扣着个夜壶,里面藏着三项涉及淫秽书画的指控。

阿尔波特任自己的下巴往下掉,“为什么?”他问。

“因为,呃,一种公民的责任感,我们觉得由巫师来做出好的榜样是极为重——咳!”

巫师绝望地拼命拍打着胡子上的火苗。阿尔波特放低法杖,缓缓地依次打量着这些巫师。他们在他的目光下闪躲腾挪,像大风里的小草。

“还有其他人想表现表现公民的责任感吗?”他问,“良好的邻里关系!有人没有?”他挺直了身体,“你们这群没骨气的烂蛆!我建大学可不是为了给你们机会把该死的割草机借给邻居!有力量不用,那力量还有什么用?有人胆敢不对你毕恭毕敬,你就别留下他那该死的酒馆,让他连烤栗子的地方都没有,明白?”

巫师中间升起一声轻柔的叹息。他们悲伤地望着灵思风手里的蛤蟆。遥想青春年少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破鼓酒家学会的烂醉如泥的技艺。当然,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就在明天晚上,商人行会的年度刀叉晚宴就会在破鼓酒家举办,每个八级巫师都收到了优惠券;到时候会有烤天鹅肉,两种蛋糕,还会为了“我们可敬的,不,尊贵的客人”干上许多许多杯,直到大学仆人带着手推车出现为止。

阿尔波特趾高气扬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偶尔拿他的法杖戳戳谁的大肚皮。他的心在手舞足蹈、引吭高歌。再回到死神那儿?绝不!这才是权力,是生活;他要挑战那个骨头脸,往他空荡荡的眼窝里吐唾沫。

“以葛礼森的冒烟镜的名义,这地方一定要有些变化!”

研究过历史的几个巫师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事情会回到过去的模样:石头地板,黑灯瞎火的时候就起床,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喝酒,还要记住所有东西真正的名字,直到你的脑袋咯吱咯吱叫起来。

“那个人在干什么!”

一个巫师心神恍惚中摸出了烟袋,阿尔波特的声音让一支刚卷了一半的香烟从颤抖的手指间落到地上。香烟弹了几下,所有巫师都用渴望的目光追随着它的滚动,直到阿尔波特潇洒地上前一步,把它踩了个稀烂。

阿尔波特猛一转身,被他任命为半官方助手的灵思风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差点一头撞上去。

“你!灵思什么!你抽烟吗?”

“不,先生!坏习惯!”灵思风躲开了上级们的视线——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给自己制造了几个一辈子的敌人。当然,这个所谓一辈子很可能不会很长,但这对他也算不上什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