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9/19页)

幸运的是,切维尔手里这本是修订版,特别令人痛苦的几页已经被控制住了。(不过,在安静的夜晚,他还是能听见囚禁在书里的字在自己的监狱里烦躁地挠啊挠的,跟关在火柴盒里的蜘蛛差不多;要是你以前在一个带随身听的人旁边坐过,你应该很能想象那声音什么样。)

“就是这儿,”切维尔道,“这儿说,即使神仙——”

“我见过他!”

“什么?”

小亡朝魔法书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

“他!”

切维尔给了他一个怪异的眼神,又看了看左手边的那一页。上面是个老巫师,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个烛台,浑身散发着一种接近末期的庄重态度。

“这不是魔法,”他烦躁地说,“只不过是作者。”

“画底下写的什么?”

“呃,上面写着‘如果你喜欢这本书,以下是本书作者的其他——’”

“不,我问的是肖像正下方那行字。”

“这个简单,就是老马里奇嘛。每个巫师都知道他。我是说,大学就是他搞的。”切维尔咯咯一笑,“大厅里还有他的塑像,非常出名,有一回在胡闹周的时候我爬上去放了个——”

小亡只顾瞪着画上的老头。

“告诉我,”他轻声说,“塑像的鼻尖是不是有滴鼻涕?”

“我想不会吧,”切维尔道,“那是大理石做的。真不知道你干吗激动成这样。很多人都知道他的长相。他是个名人嘛。”

“他是很久以前的人了,对吧?”

“两千年,我想是。你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不过,我敢说他没死。”小亡说,“我敢说有一天他就那么消失了。是不是?”

切维尔好一会儿没开口。

“真有意思。”他慢吞吞地说,“我听到过一个传说。他搞了些古怪的把戏,他们说。他们说他想倒着进行阿示克恩提仪式,结果把自己炸进了地堡空间里。他们只找着一顶帽子。挺可悲,真的。全城默哀一天,就为了顶帽子。还不是什么特别漂亮的帽子,好多地方都烧焦了。”

“阿尔贝托·马里奇。”小亡半是自言自语地念叨,“嗯。有意思。”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低得奇怪。

“抱歉。”切维尔说,“蜜糖三明治,我永远吃不腻。”

“依我看,那东西移动的速度大概跟人溜达差不多。”小亡心不在焉地舔舔手指,“你就不能用魔法让它停下来吗?”

切维尔摇摇头,“我可不行。它会把我压扁的。”他高高兴兴地说。

“那,等它过来的时候,你又会变成什么样?”

“哦,我会回华尔街去。我是说,我会从来都没离开过。所有这些都会不曾发生。真可惜,这儿的伙食挺不错,还免费洗衣服。对了,你刚才说它离这儿多远来着?”

“大约二十英里,我猜。”

切维尔的两个眼珠往天上一翻,嘴唇嚅动起来。最后他说:“这就意味着,它会在明天午夜左右过来,刚好赶上加冕礼。”

“谁要加冕?”

“但她已经是女王了,不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但从官方的角度讲,必须等到她加冕之后。”切维尔咧嘴一笑,一张脸上到处都有突出物,在烛光下满是阴影,“你可以把这事儿想成不再是活人和已经是死人之间的差别,这样有助于理解。”

二十分钟之前,小亡疲惫至极,简直动弹不得。可现在,他感到血液里有种咝咝作响的兴奋——这种兴奋相当于半夜三更见了鬼似的精神十足,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时间大概就在第二天的中午——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要不然,这股突然迸发出来的活力准会拧断他的肌肉。

“我要见她。”他说,“你无能为力,我或许还能想出些办法来。”

“她的房间外面有卫兵。”切维尔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连一秒钟也没想过他们能给你带来哪怕一丁点儿麻烦。”

安科-莫波克此时正是午夜,但在伟大的双城里,黑夜和白昼唯一的区别只在于黑夜要,呃,更黑些。集市上人山人海;妓院周围依旧挤满了观众;城里永恒的拜占庭式帮派之争仍在继续,亚军和季军静静地沿冰冷的河水顺流而下,脚上还绑着铅块;买卖人继续勤勤恳恳地做生意,向大家提供各种违背法律甚至违背逻辑的享乐项目;夜贼偷东西;匕首在巷子里反射着星光;占星术士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阴影中的更夫敲着钟喊道:“十二点,一切平安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