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10/19页)

不过,如果有人胆敢暗示说,这座城跟一个沼泽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城里的鳄鱼只长了两条腿,那么安科-莫波克的总商会一定会不高兴的。再说,在安科城的高级住宅区,夜晚也的确很柔和,还带着一丝丝鲜花的芬芳。这些住宅区通常都建在山坡上,只有在那儿才比较有机会接触几缕外来的风。

在我们提到的这个夜晚,空气里还多了硝石的味道,因为这是王公继位十周年的庆典。他放了些焰火,还请了几个朋友过来喝一杯,具体说来是五百个。大笑声充满了宫殿的花园,偶尔还夹杂着爆发的激情。夜晚刚刚降临的那个特别有趣的时段,每个人都灌下了不少酒,对健康已经极其有害,却又不够让他们倒地不起。在这种状态下,人很会干出些出格的事儿,今后一想起来准会把脸羞成猪肝色,比如卷个纸筒吹喇叭,或者笑得太多以至岔了气。

事实上,有两百个左右的客人正跌跌撞撞地一路踢腿,跳起了莫波克传统的蛇舞,其主要组成元素就是一堆醉汉,每个人都搂住前边一个的腰,然后扭啊、笑啊,组成一条长长的鳄鱼,穿过尽可能多的房间——最好是有东西可以打碎的房间,然后大致随着节拍踢起一条腿,或者至少是跟着其他什么节拍把腿踢起来。眼下舞已经跳了半个钟头,宫殿里的每个房间都被走了个遍,还沿途拉进来两个巨怪、一个厨子、王公的首席拷打官、三个侍应生、一个刚巧路过的夜贼和一条小号的宠物沼泽龙。

在队伍中间的某个地方,我们能看到胖墩墩的罗德里爵爷——克尔姆地方一大片地产的继承人。眼下他关注的是自己腰上那几根瘦巴巴的手指头。尽管经历了酒精的侵蚀,他的脑袋还是在不断努力,吸引他自己的注意。

“我说,”他扭头对后边的人喊道,“别那么紧,拜托。”此刻他们正第十次欢天喜地地经过巨大的厨房。

我实在是非常抱歉。

“没什么,老伙计。我认识你吗?”罗德里跟着错开的拍子使劲一踢腿。

我想不大可能。请你告诉我,这项活动有什么意义?

“什么?”罗德里努力盖过周围的喧嚣,有人把腿踢进了陈列玻璃器皿的柜子,大伙儿好一阵兴奋地尖叫。

我们做这个干什么?这个声音里带着冰凉的耐心。

“你从来没参加过聚会吗?嘿,小心玻璃。”

恐怕不像我希望的那么多。请解释一下,是不是跟性有关?

“除非咱们突然停下不跳了,老伙计。明白我的意思吗?”爵爷拿胳膊肘捅了捅自己背后的客人。

“嗷。”他说。前头又是砰一声,冷餐柜也阵亡了。

不。

“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心脚底下的奶油,滑得很——你瞧,就是支舞罢了,懂吗?跳跳舞,找乐子。”

乐子。

“对了。嗒嗒,嗒嗒,嗒——踢!”身后是一阵清晰可闻的沉默。

乐子是谁?

“不,乐子不是个人,乐子是你的感觉。”

我们正在找乐子?

“我觉得我是。”爵爷没什么把握。耳朵边上的声音让他模模糊糊地有些担心:它好像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个乐子是什么?

“就这个!”

使劲踢腿就是乐子?

“唔,是它的一部分——踢!”

在热烘烘的房间里听闹哄哄的音乐,这就是乐子吗?

“有可能。”

这个乐子是怎么体现的?

“呃,它——听着,你要么找着了乐子,要么没找着,根本不用问我,你自己就会知道的,明白?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加上一句,“你是王公的朋友吗?”

这么说吧,他给我带来了不少生意。我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下人类的娱乐活动。

“看来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知道,请原谅我可悲的无知。我只是希望能够学习。所有这些人,请告诉我——他们都觉得挺乐的?

“没错!”

那么这就是乐子了。

“很高兴我们终于把这搞清楚了——小心椅子。”罗德里喝道。他现在感到非常无趣,而且清醒得可怕。

他身后有个声音平静地说:这是乐子。胡吃海喝是乐子。我们在找乐子。他在找乐子。这挺乐的。真乐啊。

在死神身后,王公小巧的宠物沼泽龙坚强地抓住对方白骨嶙峋的屁股,心里暗想:管他守卫不守卫的,下次路过一扇打开的窗户,我一定要给他来个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