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10/23页)

凯莉公主醒了过来。

她听到了什么,那是完全没有弄出一点动静的人所发生的声响。忘了豌豆和公主的故事吧——多少年以来,纯粹的自然选择已经决定了一件事,活得最久的王族是那些能在一片黑暗中、凭着聪明的刺客没有弄出的动静发现刺客的家伙,因为在宫廷这个圈子里,总有人时刻准备着拿小刀切断继承人的喉咙。

她躺在床上,脑袋转得飞快。她早就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匕首,现在一只手开始贴着被单往上滑,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处窥探着不熟悉的阴影。她心里很清楚,只要露出半点没睡着的意思,她就永远别想醒过来了。

对面的大窗户透进来些许光线,但屋里到处都摆满了盔甲、挂毯和各式各样的用具,加在一起足够掩护整整一支军队。

她发现匕首已经从床头掉了下去。算了,反正她大概也用不好那玩意儿。

呼喊卫兵,她想,不是个好主意。要是屋里有人,那么卫兵肯定已经被干掉了,或者至少是被一大笔钱砸昏了过去。

火炉边的地板上有个暖壶。这能当武器用吗?

微弱的金属声响。

或许喊人的主意也不是那么糟……

窗户破了。有一秒钟,凯莉看见一幅大片的蓝、紫色火焰背景,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匍匐在一匹马上,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马。

床边的确有人,匕首已经举起了一半。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是慢镜头播放,她如痴如醉地看着:握匕首的胳膊抬起来,马以冰川的速度冲过地板。现在拿着匕首的手举到了她上方,开始下降,马抬起了前腿,骑手踩着马镫站起来,挥舞着一种什么武器,然后刀刃划破了慢腾腾的空气,发出好像手指擦过湿玻璃边缘的噪音——

光线消失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柔和的闷响,接着是金属的咔嗒一响。

凯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时间不长;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说:“如果你尖叫,我会后悔的。拜托!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能往声音里加进这么多不知所措的恳求,这个人要么很有诚意,要么就是个超级演员,而超级演员是不需要吃刺杀这碗饭的。于是她问:“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权利告诉你。”那声音说,“你还活着,对吧?”

她及时把一个尖刻的回答吞进肚子里。提问的语调让她有些不安。

“你看不出来吗?”

“这不大容易……”对方顿了顿。她拼命睁大眼睛穿透黑暗,想为声音加上一张脸,“我或许已经给你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这个声音补充道。

“难道你刚刚不是救了我的命?”

“事实上,我不知道我救了什么。这附近有灯吗?”

“女仆有时候会在壁炉上留些火柴。”凯莉感到身边的存在离开了。先是迟疑的脚步、两声“砰”,然后是一声“咣当”,尽管这个字眼并不足以形容金属落地时整个房间里那种丰沛、刺耳的杂音,甚至在你以为已经结束之后好几秒,还又加上了几声叮叮咚咚的脆响。

“我在一副盔甲底下。我该往哪儿走?”声音听上去有些朦胧。

凯莉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摸索着走到火炉旁,借着快要熄灭的火光找到了几根火柴,她划燃一根,激起一小片硫磺的烟雾,接着又点起支蜡烛,找到那堆散落的盔甲,从它的剑鞘里拔出剑来,然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有谁刚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还湿漉漉的。

“那是冰冰。”地上的一堆说,“它只是想跟你友好友好。我猜它想来点干草,如果你有的话。”

凯莉靠着王家的自制力回答道:“这儿是四楼。女士的卧房。有多少马我们也从没领上来过,你知道了一定会吃惊的。”

“哦。能不能请你拉我一把?”

她把剑放下,掀开一块胸甲,眼前出现了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

“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该叫来卫兵。”她说,“单凭闯进我的卧室这一条,已经足够把你折磨至死了。”

她瞪住他。

半晌他说:“那个——能不能放开我的手?谢谢——第一,卫兵很可能看不见我;第二,那样一来你就永远没法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了,而你看起来很想知道的样子;第三嘛……”

“第三什么?”

他张开嘴,又把它合起来。小亡本来想说:第三,你美极了,或者至少是很有魅力,或者反正比我认识的任何姑娘都更有魅力,尽管我得承认我的确不认识多少姑娘。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小亡天生的诚实已经永远地阻碍了他向诗人的方向发展;要是小亡把哪个姑娘比喻成夏日,接下来他准得详详细细地解释自己心里想的是夏天的哪一日,还有当时下没下雨之类。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没能找到嗓子或许反而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