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7/28页)

“那儿有个秋千,”瑟恩说,“还有个朝有些东西扔东西,然后就可以嬴东西的东西。”

“可你一个都没砸倒,古尔塔。”

“你也没有,你还说那些东西是粘上的所以才砸不倒,你还说……”

他们的谈话就跟几只小狗似的漫无目的地乱撞。艾斯卡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心想,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魔法很简单,你只要找到平衡点,然后一推。谁都能办到,没什么神秘的。念那些稀奇古怪的词,还把手挥来挥去都只是……只是为了……

她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这想法就在那儿,伸手可及,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将它转化为语言,即使说给自己听也不行。

这种感觉挺可怕,明明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那儿。这……

“快点儿,想走上一整天吗?”

她晃晃脑袋,追上了两个哥哥。

巫女的小屋又是扩建又是加盖,简直看不出最初的房子是什么模样,甚至就连有没有一个“最初”也很成问题。夏天,屋外的园地分外茂密,格兰妮把它们笼统地称作“药草”——全是些怪里怪气的植物,毛茸茸的、蹲着的、四处缠绕的,还有的开出奇特的花或是结些鲜艳的果子或是鼓起挺难看的荚子,只有格兰妮知道它们有什么用。要是哪只斑尾林鸽饿得发了昏,竟想打它们的主意,其下场通常都是一边傻笑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外飞(还有的干脆就没再飞出来)。

现在一切都深埋在雪下。被遗弃的风向袋还在杆子上飘荡。格兰妮对飞行完全没兴趣,但她有些朋友还在骑扫帚。

“看上去没人。”瑟恩说。

“没有烟。”古尔塔道。

艾斯卡暗想,这些窗户就像眼睛。但她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是格兰妮的屋子罢了,”她说,“没什么不对劲的。”

小屋辐射出空旷的气息,他们能感觉到。窗户的确像是眼睛,在雪的映衬下漆黑而险恶。在锤顶山的冬天,谁也不会让自家的火熄灭,事关面子,马虎不得。

艾斯卡想说“咱们回去吧”,可她知道,要这么一说,男孩子们立马就会逃得无影无踪,于是她说:“妈说格兰妮家厕所的钉子上挂了把钥匙。”这句话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使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厕所里也会藏着不少怕人的东西,什么黄蜂巢啊,大蜘蛛啊,屋顶上神秘的沙沙声啊,而冬天天气特别糟的时候,可能还有冬眠的小熊。在众人好说歹说请它移驾干草仓之前,准得害一家人都得上急性便秘。而在巫女的厕所里,找着什么都不奇怪。

“我去看看,你们说呢?。”她加上一句。

“随你便。”古尔塔语调轻松偷快,心头如释重负,还差一点做到不露声色。

艾斯卡扒开厕所门前的积雪把门一拉,却发现里头其实既整洁又干净,最吓人的东西不过是本旧年鉴。准确地说,是半本旧年鉴,它被仔细地挂在一根钉子上。尽管格兰妮从哲学的高度反对阅读,但她绝对相信书是有用的,特别是书页轻软细薄的那种。

钥匙同一个虫茧、半截蜡烛分享门边的架子。艾斯卡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来,生怕打扰了茧子,然后赶紧跑回哥哥们身边。

没必要去前门浪费工夫。在“臭屁”,只有尸体和新娘才从前门出入,而格兰妮历来竭力避免同这两者扯上任何关系。后门前积了一堆雪,一摊水上面结的冰好好的,没人弄破。

等他们刨开雪堆来到门口,再说服钥匙乖乖转动,光线已经开始从空中撤退了。

屋里的大厨房又黑又冷,一股子雪味儿。厨房里从来都黑咕隆咚,但平常他们总能在大大的烟囱下看到一大堆火,还能闻到格兰妮熬煮各种东西的强烈气昧——那些东西有时让你头疼,还有时让你产生幻觉。他们犹犹豫豫地四处打探,呼唤格兰妮的名字,最后,艾斯卡认为这么拖拉下去不是办法,决定上楼去看看。狭窄的楼梯底端有一扇门,拇指按在插销上叮当一声,感觉格外地响亮。

格兰妮躺在床上,双臂紧紧地交叉在胸前。小窗被风吹开了,细密的雪花洒落到地板和床上。

艾斯卡盯着老太婆身下的百衲被。有的时候,一个小细节竟能无限膨胀,充满整个世界。瑟恩开始抽泣,可她几乎没听见。真怪。她想起这床被子是父亲两个冬天之前做的,那时的大雪几乎同现在一样糟,铁匠铺里没什么活儿可干,于是他把从世界各个角落赶来“臭屁”的破布头缝到一起,有丝绸,还有身处困境的皮革、水棉和塔嘎羊毛。他对缝缝补补不怎么拿手,结果弄出了个一块一块的怪东西,与其说是被子还不如说是只压扁的乌龟。去年春节的时候,她妈妈很大方地把它送给了格兰妮,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