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13/28页)

艾斯卡坐在狭窄的小床上,毫发无损却哇哇直叫。格兰妮搂住小女孩,想要安慰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只好胡乱拍拍孩子的后背,再加上些令人安心的嘟囔。效果似乎还行。尖叫变成嚎啕,终于转成抽泣。格兰妮断断续续地听出些诸如“火”、“烫”之类的字眼,她的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

最后,她让孩子睡下,为她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去。

法杖又回到了墙边,身上没有一点被烧过的痕迹。意料之中。

格兰妮转动摇椅,面朝它坐下。她用手托住下巴,脸上显现出不屈不挠的决心。

椅子自娱自乐地摇起来,除此之外,寂静像恐怖的黑色烟雾般变厚、伸展,充满了整个房间。

第二天早上,格兰妮赶在艾斯卡起床之前把法杖藏在屋顶的茅草里,免得它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艾斯卡吃下早餐,喝光了一品脱山羊奶,一点也看不出过去二十四个钟头的痕迹。以前她从没在格兰妮的小屋里待过这么长时间,这次自以为得到了许可,于是利用老太婆洗碗挤羊奶的工夫一探究竟。

她发现小屋里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井然有序。山羊的名字就是一例。

“可它们肯定得有名字啊!”她说,“每样东西都有名字。”

格兰妮正在给领头的山羊挤奶,羊奶很快流进小桶里,她绕过山羊梨形的肚子看了艾斯卡一眼。

“我敢说它们在山羊语里是有名字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它们拿人的名字来干吗?”

“唔,”艾斯卡停下来想了想,“那你怎么能让它们按你说的做呢?”

“它们会照做的,需要我的时候它们就叫唤。”

艾斯卡递给头羊一把干草,面色严峻。格兰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格兰妮很清楚,山羊的确有它们自己的名字:比如“那只是我孩子的山羊”、“那只是我妈妈的山羊”、“那只领头的山羊”,外加其他半打名字,甚至包括“这只山羊的山羊”。它们有一个复杂的种群体系,还有四个胃、一个在安静的夜晚忙忙碌碌的消化系统。人老喜欢管它们叫“黄油盅”之类,在格兰妮看来,这名字对这种高贵的动物简直就是大不敬。

“艾斯卡?”她下定了决心。

“嗯?”

“你长大了想当个什么?”

艾斯卡一脸茫然,“晓不得。”

“哦,”格兰妮的手仍在挤奶,“你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会干些什么?”

“晓不得。结婚吧,我猜。”

“你想结婚吗?”

看艾斯卡的口形,又一个“晓”字正准备脱口而出,不过她瞄到了格兰妮的眼睛,赶紧停下来想了想。

“我认识的所有大人都结婚了,”她又想了想,谨慎地加上一句,“除了你。”

“没错。”格兰妮说。

“你不想结婚吗?”

轮到格兰妮伤脑筋了。

“抽不出时间。”最后她说,“要干的事儿太多了,你知道。”

“爸爸说你是个巫女。”艾斯卡试探着说。

“我是。”

艾斯卡点点头。在锤顶山区,巫女的地位同其他文化里的修女、税吏还有清洁工之类很相似。也就是说,她们受人尊敬,有时甚至是崇拜。她们完成了从逻辑上讲必须有人去做的工作,大家通常对此表示赞赏,可要是与她们同处一室又老觉得不舒服。

格兰妮问:“你想学做巫女吗?”

“你是说魔法?”艾斯卡眼睛一亮。

“是的,魔法。但不是点火的魔法。真正的魔法。”

“你能飞吗?”

“还有比飞更好的东西。”

“我也能学?”

“如果你父母同意的话。”

艾斯卡叹了口气,“爸爸不会同意的。”

“那么我会跟他谈谈。”

“现在你给我好好听着,葛尔多·史密斯!”

铁匠从煅炉旁退开,双手半举着,想挡住老太婆的怒火。她朝他逼近,一根手指义愤填膺地戳着空气。

“你是我接生的,你这个傻瓜,直到今天你也没比那时多长半点见识——”

“可是——”铁匠一面绕着铁砧躲,一面试着开口。

“魔法已经找到她了!巫师的魔法!错误的魔法,明白?不是她该有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