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9/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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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鹿倒在山坡边缘蔓生的蕨类植物间,扭曲的脖子贴着被泉水浸软的泥土,呆滞的眼睛注视着天空。米尔瓦看到,几只硕大的虱子正在淡棕色的鹿腹上吸血。

“你们这些害虫,去别处吸血吧,”她嘟囔着卷起袖子,抽出一把刀,“因为这血要变冷了。”她老练而迅速地切开从胸骨到肛门的鹿皮,再将刀刃沿生殖器灵巧地转了一圈。她小心翼翼地分开脂肪层,手肘沾上了飞溅的鲜血。她切断食道,扯出内脏,然后切开胃、胆和膀胱,寻找胃石。她并不相信胃石所谓的神奇功效,但这世上有的是傻瓜相信,而且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大笔钱。

她抬起死鹿,放到附近的一根原木上,让剖开的肚腹对着地面,以便清空血液。她用一丛蕨类植物擦了擦双手,在猎物旁边坐下。

“你这着魔又犯傻的猎魔人,”她轻声说道,目光转向高逾百尺的松墙树冠,“居然要去尼弗迦德接你的小丫头,要去熊熊燃烧的世界尽头,却没想过带上吃的。我知道你是为她而活,可你自己首先总得活下去吧。”

松林不予置评,更没打断她的独白。

“要我说,”米尔瓦用刀子刮走指甲缝里的血迹,“想接回那个小女孩,你连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你连雅鲁加河都到不了,更别提尼弗迦德了。我甚至觉得你都到不了索登。我说你死定了。这命运就写在你凶狠的表情上,也写在你可怕的眼神里。死亡会追上你,疯狂的猎魔人,早晚会追上你。不过多亏这头小鹿,至少你不会死于饥饿。也许它的肉不算多,但聊胜于无嘛。这就是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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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尼弗迦德使节走进觐见室,迪杰斯特拉暗自叹了口气。希拉德·费兹-奥耶斯泰兰,恩希尔·瓦·恩瑞斯皇帝的大使,惯以书面语言进行对话,爱用浮夸而又生僻、只有外交官和学者才能理解的辞藻点缀自己的词句。迪杰斯特拉曾在牛堡学院就读,尽管没获得文学硕士学位,但他对那些华而不实的学术黑话也算略知一二。只是他不愿意使用那种词汇,因为他痛恨炫耀和任何形式的矫揉造作。

“你好啊,大使阁下。”

“迪杰斯特拉大人。”希拉德·费兹-奥耶斯泰兰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哦,请原谅。也许我该说公爵阁下?或者摄政王殿下?还是国务大臣阁下?说实话,如今这些头衔就像冰雹一样纷纷落在您身上,我真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才不会违反外交礼节。”

“何不叫我‘国王陛下’?”迪杰斯特拉用谦逊的语气回答,“看来您也是明白人,大使阁下,知道谁掌握了宫廷谁就是国王。大概您也晓得,只要我喊声:‘跳!’整个崔托格宫廷都会问:‘跳多高?’”

大使知道,虽然迪杰斯特拉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不算夸张得过分。拉多维德王子年纪还小,海德薇格王后因丈夫的惨死而心烦意乱,贵族们则出于恐惧、震惊和想法上的分歧,分成了不同派系。瑞达尼亚实际上的统治者正是迪杰斯特拉。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他想要的任何头衔,但他显然无意这么做。

“大人,您越过外务大臣,”过了一会儿,大使说道,“亲自召见我。在下何德何能,竞有如此荣幸?”

“外务大臣,”迪杰斯特拉看着天花板说,“由于身体欠佳,已经递交了辞呈。”

大使严肃地点点头。他很清楚,外务大臣正在地牢里受苦。见识了审讯中展示的种种刑具之后,懦弱又愚蠢的外务大臣肯定早就坦白了自己与尼弗迦德情报机构串通的一切。他知道,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帝国情报机构的首脑——在这国家建立的关系网已被捣毁,而此时此刻,那张网的每根线都捏在迪杰斯特拉手中。大使也知道,这些线都指向他本人。但他有豁免权和外交礼仪的保护,所以可以把这场戏演到底。具体来说,他必须遵循瓦提尔和帝国特殊部队负责人史提芬·史凯伦发来的那些内容古怪的加密指令。

“由于他的继任者尚未指定,”迪杰斯特拉续道,“这件苦差事只能由我来做了:我要通知您,瑞达尼亚王国已经认定您为‘不受欢迎者’。”

大使鞠了一躬。

“我要遗憾地声明,”大使道,“导致你我两国陷入不信任的这些事件,究其根源,其实与瑞达尼亚王国及尼弗迦德帝国没有丝毫关系。帝国并没有采取任何针对瑞达尼亚的敌对行为。”

“所以,在雅鲁加河口和史凯利格群岛封锁我们的船和货物只是意外?为松鼠党提供武器和支持同样也是意外喽?”

“您这就是含沙射影了。”

“那在维登和辛特拉集结的帝国军队呢?武装匪帮对索登和布鲁格的洗劫呢?阁下,索登和布鲁格在泰莫利亚保护之下,而泰莫利亚是我们的盟友,也就是说,攻击泰莫利亚就是攻击我们。除此之外,还有些事与瑞达尼亚有直接关系——我是指仙尼德岛的叛乱和刺杀维兹米尔王的罪恶行径。尼弗迦德帝国在这些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值得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