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之界(第12/28页)

叶妮芙站起身,将外套搭在肩上。

“聂达米尔不会等到明天早上。”她的语气十分肯定,“你们猜得不错,他立刻就接受了你的条件,甚至不顾我和多瑞加雷的反对。”

“聂达米尔,”布荷特慢慢地说,“虽然年轻,但也拥有相当的判断力嘛。因为在我看来,叶妮芙女士,懂得忽略蠢材和伪君子的建议的,定是聪明人。”

亚尔潘·齐格林窃笑起来。

女术士双手叉腰,反驳道:“到了明天,等那条龙把你扑倒在地,用爪子把你钉到地上,再折断你的双腿时,你的口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你会吻我的屁股求我帮忙,一如既往。我了解你,了解你们这类人。太了解了,以至于都感到反胃。”

她转过身,走进夜色,连道别的话都没说。

“要我说,”亚尔潘·齐格林说,“魔法师就该躲在高塔里闭门不出。他们应该读大部头书,用铲子搅拌大锅里的药剂,而不是跑出来插手战士的事。他们就该关心自己的事,而不是冲小伙子们卖弄屁股。”

“但说实话,这屁股还挺漂亮。”丹德里恩说着,拨弄了一下鲁特琴,“你说呢,杰洛特?杰洛特?猎魔人去哪儿了?”

“你在问我们吗?”布荷特嘟囔着,往火里添了些柴,“他走了。也许是去方便了,亲爱的大人们。那是他的事。”

“那当然。”诗人拨出一段旋律,“想不想听我唱支歌?”

“唱吧,随你便。”亚尔潘·齐格林嘟囔着吐了口口水,“可是,丹德里恩,别指望我会为你那羊叫掏一个子儿。这里不是宫廷,伙计。”

“说对了。”诗人摇摇头,答道。

“叶妮芙。”

她转过身,装出惊讶的表情,但猎魔人知道,她早就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叶妮芙把一只木碗放到地上,抬起头,拨了拨盖住前额的头发。她的卷发不再束在金色发网中,而是披散在肩头。

“杰洛特。”

一如既往,叶妮芙的衣着只有两种颜色——黑与白。她身着黑色连衣裙、带白色毛领的黑色短上衣、质地上乘的白色亚麻衬衫,脖颈上系着一条黑丝绒缎带,上面镶满碎钻,正中央则是一颗星形黑曜石。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长睫毛让人忍不住猜想,或许藏在后面的眸子也是同样颜色。

“你还是老样子,叶妮芙。”

“你也没变。”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对我们来说,没有比这更正常的事了。或者说,没有比这更不正常的了。用岁月对外表的影响作为开场白,对一般人来说还挺不错,但对我们就有些荒谬了,你说呢?”

“确实。”

他抬起头。王家弓手的身影隐藏在马车的剪影里,借着他们手中的火把,杰洛特朝聂达米尔的帐篷侧面望了过去。

远处的营火旁,传来丹德里恩的悦耳歌声。他在唱《道路上方的星》,那是他诸多浪漫歌谣中的一首。

“确实。”女术士说,“开场白说完了,你还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你瞧,叶妮芙……”

“我瞧见了。”她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但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你出现在这儿的,杰洛特?肯定不是因为那条龙。从这个角度看,我想一切都没改变。”

“是啊。一切都没改变。”

“那你为什么来?”

“如果我说因为你,你相信吗?”

她沉默地看着他,明亮的双眼显露出不快。

“我相信你。”她终于开口,“为什么不呢?男人都喜欢与老情人重逢,然后缅怀旧日的好时光。他们总以为,过去的爱情会让他们永远占有过去的情人。这对他们的自尊有好处。看来你也不例外。”

“看来是这样。”他微笑着答道,“你说得对,叶妮芙。看到你的同时,我的自尊心就大为增长。换句话说,再见到你让我很高兴。”

“你想说的就这些?哦,好吧,就当我见到你也很高兴吧。现在我们都心满意足了,那么,祝你晚安,我要睡了。在这之前,我还要脱掉衣服洗个澡。烦请你离开,让我保留最低限度的隐私。”

“叶。”

他朝她伸出手去。

“别这么叫我!”她愤怒地嘶吼,后退一步,伸手对准他,指尖迸出蓝红两色的火花,“你敢碰我,我就烧瞎你的眼睛,你这杂种。”

猎魔人退后几步。女术士恢复了冷静,拨开遮住额头的长发。她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

“你在想什么,杰洛特?你以为我们还能轻松愉快地谈话吗?你以为我们还能忆起旧时光?你以为这场谈话之后,我们还能躺到马车里,滚着毛皮做爱……你以为……以为我们还能鸳梦重温,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