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Ⅰ(第5/11页)
他说话的当口,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片刻之后,吊桥重重落在我们这一侧的沟岸上。我再次抱起担架,走过吊桥。
就这样,我把湖畔的兰斯洛特带到了加尼隆要塞。我信任加尼隆就像信任我的亲生兄弟。也就是说,毫不信任。
一股人流涌到我身旁,我发现自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在中央。不过他们倒没表示出敌意,只是重视而已。我走进一个鹅卵石铺成的巨大场院,这四周点着很多火把,地上也全是铺盖。我能闻到汗味、烟味、马匹的骚味,还有食物散发的香味。看来这里驻扎着一支小小的军队。
很多人围在我身旁,一面打量着我,一面交头接耳。接着走来两个人,他们顶盔贯甲,手持武器,好像就要奔赴战场。其中一人拍了拍我的肩。
“这边走。”他说。
我走了过去,他们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人群闪出一条道来。此时,吊桥已经吱吱嘎嘎地拉回原位。我们向一座黑石建造的主堡走去。
进去后,我们沿着一条走廊,穿过一处似乎是接待室的房间。接着,我们走到一道楼梯前。跟在我右侧的男子示意我往上走。到了二楼,我们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卫兵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声音喊道。很不幸,它听起来非常耳熟。
我们走进房间。
他坐在一张厚重的木桌前,桌旁是一扇可以俯瞰场院的大窗。他穿着棕色皮质短上衣,里面是一件黑衬衣,裤子同样也是黑的,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盖在黑靴上;腰间扎着一根宽皮带,上面插着一柄蹄把匕首。一口短剑就放在面前的桌上。他须发皆赤,间杂着几绺白丝;眼睛如乌木一般漆黑。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望向两名卫兵抬进来的担架。
“把他放到我床上,”他说,“罗德里克,你来照顾他。”
他的医师罗德里克是个老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个会干坏事的人,这让我多少放心了些。我这么远把兰斯抬来,可不是为了给他放血的。
加尼隆再次望向我。
“你在哪儿找到他的?”他问。
“往南五里格的地方。”
“你是谁?”
“人们叫我科里。”我说。
他把脸靠过来,盯着我,胡须下面虫子般蠕动的嘴唇拧出一个微笑。
“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我的话让他的肩膀放松了几分。我故意说得很慢、很轻,还有点结巴。我的胡子比加尼隆还长,沾满尘灰。我估计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头儿。而他审视我的态度也暴露出了他的看法——他觉得我就是个老头儿。
“我是问你为何要帮他。”他说。
“世人皆兄弟,仅此而已。”我回答道。
“你是个外地人?”
我点点头。
“那好吧,加尼隆要塞欢迎你,想待多久都行。”
“多谢。我可能明天就会上路。”
“现在和我喝上一杯葡萄酒吧。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我照办了。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加尼隆一句话也没说,只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我。尽管我向来认为“被目光撕裂”是个陈腐老套的修辞,但那天晚上却不这么想。他确实是在用眼神刺我。我很想知道他到底了解些什么,对我又有怎样的猜测。
疲劳涌了上来,紧紧掐住我的后颈。整整一天的奔波、葡萄酒、温暖的房间,这些加在一起,让我突然觉得自己正魂游身外,站在某个角落里聆听着自己,观察着自己,体会着某种割裂感。虽然我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进行超高强度的运动,但我意识到我在耐力方面还远未恢复。我还注意到自己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很抱歉,”我听到自己说,“白天的活动开始让我……”
“哦,当然,”加尼隆说,“明天我们再接着谈。现在去睡吧。好好睡一觉。”
他唤来一名守卫,命他带我去房间。我走起路来一定摇摇欲坠,因为我记得守卫曾扶着我的手肘,为我引导方向。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死。那一觉又黑又甜,大概长达十四小时。
第二天早上,我浑身都在酸痛。
我洗漱了一遍。房间里的高柜上摆着一大盆水,旁边还细心地放了肥皂和毛巾。我觉得嗓子里塞满了木屑,眼前模糊不清。
我坐下,估量着自己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