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舫鱼(第10/16页)

接着其他女鬼也纷纷都露出凶残模样,春阳不胜其烦地大声一吼:“滚!”

陡然间无形的气浪将众鬼七零八落地掀飞开去,春阳回头一把抓住我的手,“跑!”

“诶?”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疾步奔跑起来,我原本跟不上春阳的速度,但他的身周似乎旋起一股风,连我的脚下也随之轻快起来,跟着他就这么穿廊过巷,似乎是直冲鸳鸯馆而去。

一路上无数的擎枝风灯因为春阳的阴风都“噼里啪啦”地倾倒碎裂,无数的男女人面变作狰狞鬼脸,眼看拐过这条路的尽头过去就到鸳鸯馆了,路中央白光桀桀然地化现出一个高挑洁白的身影,虽然面色苍白薄淡,但一簇梅花簪子斜插着盘云发髻,鬓角贴着几朵雪粉花钿,裸露的脖颈锁骨纤长优美,尤其是那一双微蹙峨眉深含愁怨地伫立在那,起初我以为是幻象,但当我看清她的面目,竟然是“雪鵷屿”的郑梅夫校书!

郑梅夫的面目没有变成獠牙鬼怪,春阳疾驰到眼前仿佛只差毫厘之间,一怔之下骤然停住脚步,对视之下不无讶异道:“真是你?”

郑梅夫轻叹一口气,“少爷,萼楼现如此不更好?您又何必费心思拆穿?”

“这是什么话?”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已经魄气散尽了?”春阳眯一眯眼。

“鬼界的铁律,不正是放纵天下,凶凶相逐,五方大鬼嗜小鬼,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么?这萼楼现如今不更好?你又何必费心思拆穿?”郑梅夫规劝的口气又把话说了一遍。

“鬼界?你懂什么是鬼界的铁律?”春阳冷笑,“你是为了什么存在?你又为何在此地?”

郑梅夫的神情愈加哀婉,却没反驳。

“窸窸窣窣”地周遭浓雾中又集聚起无数的眼睛和身影,我心里十分慌乱,跟春阳牵的手握住更紧,意外的是我感觉到春阳的手心湿凉凉的,莫非他也会害怕?

“斯斯”的草蛇吐信声,夹杂一些牙齿磕碰的琐碎,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言语:“发光的那个是人身?”“把她的肉献给鬼王?”

春阳身上一团风浪再度席卷开来,衣裾顺风展开,“全部……给我让开!”

随着他大喝,另一只手现出黑甲长大的鬼爪,朝面前的郑梅夫毫不迟疑划去,瞬间她雪色身影就如撕碎的白纸般四散开去,春阳把我拉到身边,“其实我在这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你是唯一的生人,你本身的气息就像灯火一样能够照亮这个封闭灰暗的地方,所以要想一起出去,就给我指引的光吧。”

“嗯。”我虽然不明白春阳的意思,但他的语气坚定,让人本能地相信他。

眼前的浓雾不断拥挤深厚,我和春阳并肩地往前走,那些模糊的鬼物也再不敢靠近来,终于渐渐地看到像是鸳鸯馆前的石凳了,春阳忽然加快几步跑过去,朝屋里喊道:“姐姐?”

屋门“咿呀”一声推开,露出阿鱼的半截身子,面无表情地道:“谁在喧闹?夫人在补玉面丸呢?”

“姐姐?”春阳好像有点急了,走到那正房前的门外,又仔细看看阿鱼的样子,突然将衣袖一摆挥出一道劲风,那阿鱼的半截身子就像竹编的纸扎轻轻地滚落在地,并随即随风变作白色粉末化去。

春阳走过去用手捻起一点粉末闻了闻,竟叹一口气:“看来姐姐收集的艳骨都被他们找到了,她们不止是被控制,也被这样吸去魄力,风吹就消。”

“那阿鱼是又死了一次?”我大致明白春阳的意思,虽然过往跟阿鱼没深交,但听到这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对方究竟是谁?为何要这样对付萼楼?难道是那只黄鼠狼精?我在来的路上就好像见到他在白鹭洲上用铁锹挖什么东西。”

“应该是黄鼠狼说的那个鬼王,过去姐姐曾在幽冥地界顶撞过他,现下趁着人间劫难出来混迹取乐罢了,我们姐弟与他本没什么大过节,但郑梅夫说的没错,鬼界向来大鬼吃小鬼不需要理由,恃强凌弱罢了。”春阳说时本垂着头,忽然他察觉到什么地转向我,“你刚说什么?黄鼠狼在白鹭洲上挖东西?”

“是啊,我当时跟你说,你还叫我别听、别看。”我点头。

“看来那位指点我们从白鹭洲过是有缘故的……”春阳说时抬眼望向屋檐,就被上面的浓绿色吸引住,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是鸳鸯馆惯常种的木莲薜荔,去年夏天我们还曾摘过它的果子做木莲冻,春阳连忙去一把扯下大段来,“是木莲,快按她说的,捆在腕上就不容易走散。”

“哪位?就是刚才在河边给我们吃喝的老奶奶?你为什么相信她的话?”我心里太多疑惑,但春阳并不想回答的样子,我只得照他说的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