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第27/62页)

“好像将茶园一点一点地卖掉,然后是借钱。与治郎的父亲还有信用,他的长男遭强盗杀害也博得了一些同情,也有人愿意融资给他。我想债主应该没有收回债款的指望吧……”

“后来就一直这样?”

好像……就一直靠着借贷维生。不久后,赖为满嘴诅咒地痛苦而死,淑的母亲也没能撑过来,在大战前病死了。

淑与年老的与治郎……

还有壶的生活,开始了。

“听说淑小姐那个时候才二十多岁而已。她帮人做针线活,拼命地赚钱。但是不管再怎么努力挣钱,钱也全都化成了壶。转眼债台高筑,连利息都还不出来。家中被壶占据,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然后大战开始了……”

因为身处后方,这样的生活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与治郎不知是否禁不起长年的特异奇行,身子一下子衰弱下去,开始卧床不起。淑的负担日益加重。不管再怎么悉心照料,老人都不感谢孙女,也完全不理会她的忠告。战争时期,搜集壶这件事也变得困难了,即使如此,老人日复一日,满脑子依旧只惦记着壶,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发起飙来殴打淑。

淑极端厌恶祖父。

每当空袭警报响起……

淑就祈祷炸弹掉进家里。如果深恶痛绝的祖父、厌恶亲人的可憎的自己、这令人焦头烂额的生活、充满了可恨回忆的壶——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一切,能够随着隆隆巨响一瞬间炸得粉碎,那该有多么的大快人心……

可是……纵使周围一带、几乎整个东京都化成了焦土,山田家仍幸存了下来。

赤坂一带除了赤坂离宫及桧町的一部分,似乎全都烧毁了,然而不知为何,惟独壶宅子只烧掉了后院一小部分,也没有多大的损害,就这样整栋留存下来。

真是讽刺。

“接下来……就可想而知了。直到卧病不起的与治郎上个月死亡,淑小姐连半点恋爱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淡淡地为了壶与祖父而工作。她的人生完全奉献给壶了。”

我……

没有我自己的人生——淑以阴沉的眼神说。

淑说她今年三十二岁,可是她怎么看都已经四十以上了。父亲遇害以后,十五年来,淑简直就是被迫服侍着壶与祖父。

“负债金额似乎相当惊人。据说有个我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的业者帮忙整合山田家向各方借贷的债款。”

“是债务整合吗?”

“是的。可是听说那是个相当恶质的业者,反而让负债总额变得更庞大了。”

“这是常有的事。”今川说,“可是依你说的内容来看,那个家……除了壶以外一无所有。事到如今,就算想榨钱,应该也榨不出什么才对,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家宝之壶吗?”他问。

“这……好像也不是如此,对方似乎是半信半疑,借钱的人也怀疑是否真有那种东西。所以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屋子,或是土地。”

“土地?”

“我是不太清楚……可是听说这一带将来有望发展成黄金地段。”

“这个嘛,”今川说,“撤掉贮水池,掩埋护城河之后,赤坂一带似乎改头换面了。战前就有剧场和花街柳巷,热闹非凡,战后也开了许多事务所、公司和餐厅等,闹区焕然一新,景观也大不相同了。我倒觉得变成了一个杂乱无章、莫名其妙的地区……不过最近青山这一带也逐渐开发,确实是有可能成为黄金地段。”

“应该吧。”我点点头。

“觊觎那块土地的还有别人。是一个叫关东大黑组的黑道集团……他们好像在计划拆掉壶宅子,改建成料亭还是什么的。所以他们纠缠不休地再三上门,要求淑小姐卖土地。他们非常烦人,比讨债的更恐怖。”

我啊——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我刚才也碰到流氓来势汹汹地踹门踢围墙。

凑巧碰上这种场面,在流氓离开之前,我想走也走不了,结果只得留下来听淑讲述她的身世。

今川露出诧异的表情:

“黑道没有借钱给山田小姐,却来胡闹吗?”

“就是啊。嗳,他们的说词是这样的:你家负债累累,实在不可能还得了,借钱给你的债主困扰极了。借钱不还,简直是人渣,为了维持社会正义和秩序,你得快点还债才行——明明没人拜托,他们却像这样跑来恐吓。他们很明白就算恐吓,也得不到半文钱。他们极尽所能地恐吓一番后,接下来开始哄骗了:让咱们大黑组来帮你解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