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番 鸣釜 玫瑰十字侦探的忧郁(第35/54页)
他细微的动作也是话术之一吧。
“可以说是英姿威武的男性模板的战国乱世武将,特别偏好男色,这点连一般人都十分清楚。位于知识阶级最先端的僧侣亦是如此,明知破戒,仍极宠好稚儿美童。我国文化——至少与西欧等国相比,对同性恋宽容得教人吃惊。”
“是、是啊……”筱村遮掩似的说,“……武、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也、也都是这样嘛。”
事到如今,筱村既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说不是吧。
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最终的意图是什么,无从否定起。议员已经陷入古书商的幻术里了。
“说得没错,不愧是筱村先生。另一方面,在我国,女装和男装浸透得也非常深。不仅是表演文化,在宗教仪式中也是如此。民间信仰中,所谓田游御田植神事里,男性全都要扮女装。我们的历史中,有着非常多男性变身为女性、女性变身为男性的例子。”
“歌舞伎也是呐。还有宝、宝冢的少女歌舞团吗?那也是嘛。啊,我、我说的顺序颠倒了。”筱村擦了擦汗。
中禅寺夸张地点头同意:
“啊啊……是啊。哎,完全就像您说的。据说由单一性别演出的歌舞剧,在其他国家很难被接受,似乎会碰到更大的反弹。无论意识形态为何,宝冢也是因为我国有着根本上能够容许这种表演的土壤,才能够延续下来吧。刚开战的时候,宝冢似乎受到相当强烈的抨击……结果民众渴望这样的表演呢。宝冢似乎非常受欢迎,但现在东宝剧场 [20]仍然在美军接管之下,状况艰难呢。”
“接管应该就快解除了。”
“那真是太好了。”中禅寺的眼神露出笑意,“我的朋友中,也有爱好少女歌剧的在野妖怪研究家,他一定会打从心底为这个消息高兴吧。啊,真是太感谢了。有您这种甚至为我们这些草民的娱乐文化着想的政治家,我们真是太幸福了。”
“妖、妖怪?”
中禅寺深深低头致谢。
又不是筱村解除美军接管的,吹捧也该有个限度。而且他的话听起来太假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爱好少女歌剧的在野妖怪研究家。根本就没有妖怪研究家这种人吧。
但是筱村说着,“嗳,嗳,快把头抬起来。”要是说错而遭贬损,还可以抗辩个一两句,但他不只被大力褒奖,还被感激成这样。被人如此不要脸地讨好,想摆臭脸都难吧。
中禅寺抬起头说:“离题太远了,真抱歉。”
“同性恋与异性扮装并不一定是等号关系,但从内在的性别异于肉体这一点来看,我认为不可能无关。不管怎么样,日本这个国家在过去对于这类人士不太排斥,是无庸置疑的。当然,这类人并非日常可见,但至少直到最近,我国都不像他国那样,因为是同性恋便大加排斥,或因为有异性扮装嗜好就加以轻蔑。”
“你是说我国没有歧视?”
“不是的。很遗憾地,即使在我国,歧视依然存在于每一个时代。只是我国过去对于扮装上的性别交换较为宽容罢了。所以,受歧视阶层的人为了加入社会而反过来进行异性扮装……或许真的有这种情形吧。”
“这就是你说的?……”
“是的。说起来,所谓的釜祓和祓除荒神也是一样,是由盲僧或山伏等民间宗教家——位于村庄或城镇外的人来进行的。我刚才提到的持者也一样是民间宗教家,画中流传的他们,多是男扮女装的模样。黑川道佑所著,蹴鞠大师难波宗建所编的《远碧轩记》这本书里有着这样的记载:所谓持者,男于女体披宽袖之白单衣,脖戴数珠,穿木屐,行釜祓之类或任行者,有须,为男仿女者……”
“可是……”
“自古以来,不祥的釜鸣只有扮女装的男子才能够平息。这是既定的做法,并非只有我国如此。我先前提到的《占验录》中也记载道:若男作女拜,女作男揖则止。”
真的吗?
——那。
这就不是玩笑了。
他刚才说的那些长篇大论都是真的吗?
中禅寺……并非只是因为人妖和釜同音,所以随便选了个釜鸣神事吗?
我更是不懂这个人了。
中禅寺深吸了一口气,又要开始滔滔不绝:
“所以说……在釜祓当中……”
“我懂了,是我不好。”筱村再次扬手制止,“我……对、对了,我早就知道了,我是在试你啊,果心居士。看来……你不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