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贰夜】大首(第7/10页)

窗户微启,蒸汽从那里冒了出来。

只看得到这些。

只有窗户上半部朦胧地亮着。视轴定在那里,稍稍移动。

为何要这么做,大鹰也不清楚。虽然他有几分酒意,但应该没有醉。不过这种行动,偏离了大鹰平时的行动原理。

大鹰是警察。

然后说到当时大鹰正在做的事……显然是轻犯罪。过去大鹰对警察的职务认真执行,从来没做过违法犯纪的事。

有道木门。

轻轻一推,木门轻易打开了。

大鹰屏息。他感觉额角冒出血管。

突然间,大鹰失去了听觉。他穿过木门。

大鹰穿过木门——

大鹰穿过木门——

弯下身子,在窗户的正下方,窗户的……

被切割下来的现实。

窗中被窗框切割成四方形,里面有着薰子的局部。

是光滑的背与右乳。

纤细的后颈,后颈上的毛发。

微红的肌肤。

蒸汽与水滴。

然后……

大鹰恍神了。

悸动乱得可怕,心跳猛然加速,但他毫不兴奋。

——愚者。

大鹰就这么后退,背对着穿过木门,一屁股跌坐在漆黑的巷弄中。

仔细想想,这是公仆非法侵入民宅,偷窥浴室。这是个大问题。然而当时大鹰没有丝毫罪恶感。话虽如此,却也没有偷窥朝思暮想的女人裸体的愉悦。

大鹰软着。

愚昧。

愚昧愚昧。

愚昧愚昧愚昧。

愚昧愚昧愚昧愚昧。

愚昧到了即将崩毁的地步……

他只是这么想。

脑中什么也没有,真的是一团空洞。幸好周围没有人影,如果这时有人在大鹰的身边,一定会目击到一张宛如木偶般呆滞到极点的面孔吧。

这时大鹰想起来了

那是……

战争开始前。

他十五岁的时候。

夏季,为了参加法事,他前往位于小诸的本家。

自年幼时开始,每年他都会回本家一两次。不过那一年是曾祖父的十三周年忌日还是什么,法事异于往年地盛大,约三十名亲戚齐聚一堂。

本家有个名叫百合、年约十四的女孩。百合非常美丽,但瘦骨嶙峋,体弱多病,脸色总是苍白,低低地垂着头。

百合有个随身看护的护士。

记得她叫花田,当时应该二十二三岁左右。

大鹰对那个叫花田什么的护士有着特殊的感情。那是实在称不上恋爱的幼稚情感。只是单纯的喜欢,或者该说受到她的吸引?

不,正确地说,或许他是对她明确地感觉到性的吸引力。没错。那是一种色情的感情。

即使现在回想,那个名叫花田的女性也是个肉感的、淫荡的——虽然这是非常歧视性的字眼——容貌十分撩人的女性。

那名护士总是穿洋装,虽然不是白衣制服,但总是一身白上衣配深蓝色的裙子。当时束口裤和国民服 [16]尚未普及全民,但因为是乡下,又是那个年代,所以是相当罕见的打扮吧。或许因此格外有这种感觉。

透过阳光,可以看出衣服底下的肉体线条。

阳光一照,内衣就透了出来。

他记得,那丰满的胸部隆起、后颈垂落的发丝令他看了刺眼,看了心烦。乡下的少年幻想着那白色布料底下的肉体。

不过……也不是因此就怎么样。

当时还是少年的大鹰,并未对她投以比别人更下作的雄性视线。正相反,每当大鹰看到她那个模样,就会别开目光,转开脸去,羞惭不已。

他只是单纯地害羞吧。那时他还很纯真。

而……就在法事当天晚上。

那是个湿度很高、闷热无比的夜晚。

法事顺利结束,客人都离开了,但偌大的屋舍仍留下了约二十名亲戚。酒宴似乎持续到早上,但年纪还小的大鹰先去睡了。

或许是人数的关系,他被安排在不同于平日的房间休息。

天气很热,因此纸门窗户全都打开了。

当时与现在不同,没有电灯,用的是纸罩灯。大鹰准备就寝,熄掉纸罩灯的火,冰冷的月光便无声无息地洒了进来。

那是个明亮的夜晚。实际上究竟有多亮,实情如何,已在记忆之外,但在他的印象里,亮得宛如白夜。

嘶、嘶。

他听见睡着的呼吸声。

邻室挂着蚊帐。

凝目细看。

有团白色的东西。

瞬间,他觉得那是花田小姐

大鹰留意着不发出声音,爬近蚊帐。

不是情欲驱使他这么做。他想他只是疑惑花田小姐睡觉时是不是也穿着洋装,近乎一种好奇心。

膝盖擦过榻榻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汗水……

“嗒”的一声,落在榻榻米上。

蚊帐另一侧,有条白色的东西伸展着。

是腿。浴衣前襟整个敞开,两条丰腴的腿摊放在垫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