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人(第8/12页)

本来他们一直沿着泰晤士河想回公寓,倘若能忽略成千上万的灾民,今天阳光细碎,熏风中人欲醉,确是个不折不扣难得的好天,但就在极突兀的一瞬间,忽然世界变成另外一重模样。

泰晤士河不见了,街道和远远近近的建筑物,一概也消失了,乍然间天地四合昏黄迷沌如大风沙天,穷尽目力也见不到更多事物的轮廓。脚底下那些踩上去踏踏实实的道路幻梦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体青黑色、高一米有余的奇形植物,蔓延四际,将他们的整个视线填充。植物上不见叶片,枝蔓虬结,每一根枝节末端都顶着一把小小的,又像伞又像风车的东西,正呼呼旋转着。但他们分明没有感觉到有风。

他们没法走下去,那些植物毋庸置疑是活的,简直是有活力得过了头,根茎枝须不歇气地扭转着,伸展着,相互攀附,交织,纠缠成一团,越来越粗壮繁复,而后,又与另外的植物搭上。就在怀着疑惑打量适应的短短几分钟里,秦准他们眼睁睁地发现,自己陷入了青黑色的植物牢笼中。四壁合拢,无数极速旋转的小风车逼近来,有一些几乎已掠上了庄美美的头部。“刺拉”,几缕长发迎风飞舞,被卷入更多的风车中,顿时被绞转得如烟雾般细碎。

那造型算得上是卡通的小风车,其边缘的锐利原来胜过一切杀猪刀。

庄美美绞紧手指,喉咙发干:“阿准,鬼刀蔓阵,我妈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秦准哼了一声,冷冷说:“你妈跟谁也不见得有多亲,别动。”

他一面说,一面眼疾手快,挡开近在咫尺的鬼刀风车。被他的劲力所反击,十七八个风车从青黑色的鬼刀蔓上脱开,飘飘摇摇扶气而上,在他们头顶盘旋。团团转了一圈后,猛然间有如逐猎的兀鹰,其速度之快,来势之凶狠,完全出离平常人肉眼能够观察的极限,全数向包围圈中的猎物进击。

精确地说,向霍东野一个人进击,初始同心协力,临近忽而分道,以六七个风车为一组,分取上中下三路而去,那架势分明把霍东野看作了刀削面团,要一片片儿发落。

从表情上看,临此千钧一发,这位朋友都半点没慌,不知这算是大将风度还是脑子里其实缺根弦,从狐山修炼场一路走来,不管处身何等奇景险状,他都不大有反应。庄美美这时节还有心情暗想,要是跟他去看电影,千万莫看恐怖片,这种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男朋友,真是叫人好生无趣。

她想到男朋友三个字脸上还甜丝丝的一红,掩口转面,生怕泄露心事,秦准在旁见她一惊一乍则深觉莫名其妙。就在这各怀心思的功夫里,霍东野已然摆了个棒球投球手的姿势,抡出好大一巴掌,从上而下一扇,速度半点不逊来敌,立马将那些神风敢死风车打得粉身碎骨,余孽只有几个片片,“呜呜呜”空转着撞上鬼刀蔓纠结成的墙壁,就此将息。

但这与大局无补,鬼刀蔓仍在不紧不慢逼近,一面继续合纵连横,整合资源,搭建平台,他们三个背靠背贴成一团,周遭空间已经非常狭小。

霍东野问:“这到底什么玩意儿?”

秦准告诉他:“鬼刀蔓,暗黑三界出产的一种植物,非常坚硬。外面那层青黑色表皮是天然反法咒的防护层,是美美她老妈的亲卫队很喜欢用的一种工具。”

“草本的还是木本的?”

秦准给噎住了,半天才说:“生物考试不考这个,你问来干吗?”

霍东野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解释:“纯属兴趣,纯属兴趣。”

他右手拇指食指搭个绷儿,对着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小风车一弹,那风车猝不及防,发出短促的哨音,“呼啦”被弹上了天。

像是被这哨声激发了动力,霍东野嘀咕了一声:“能防法术的,不知道结不结实。”

一不做,二不休,他抡开双手,抓住两根碗口粗的鬼刀蔓,吐气开声,呼哈大喊,猛地一拉,活生生将身前这道妖墙豁开一个大口子。从那大口子里闪出数道微白色的幽光,向四面八方逃逸而去,整扇墙于是颓然软倒,一根根藤蔓散开,东倒西歪软倒于地,闪出一条逃命的康庄大道。趁着这一下,秦准和霍东野不约而同各自抓着庄美美一边肩膀,一个箭步跳将出去,眼前仍然是混沌难见的迷蒙天光,沾上蜘蛛网般飞絮扑尘的感觉在裸露的皮肤上拂之不去,黏黏糊糊,但总算去路畅通,一马平川。

他们跑出几步,站定观察局面,美美顾不上其他,先转身抓起霍东野的手细看,发现手心皮肤上出现成千上万道刻痕,但都浅尝辄止,不能深入肌肉。

秦准瞟了一眼,大奇:“石化抗打击度!”

联系到和霍东野相遇以来他的种种般般,秦准深深地困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