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与笑(第20/34页)

写到这里,女子停下笔,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难过得哭了起来,仿佛她的巨大心灵不想把自己最神圣的秘密付诸于纸面,于是将之交给瞬息即干的热泪,让其与柔和的惠风结合在一起,那才是情侣气息的故乡和鲜花之魂。

片刻过后,女子拿起笔,继续写道:

我的好朋友,你还记得那个青年吗?你还记得从他那明眸中闪出的光芒和显示在他前额上的愁苦相吗?你还记得他那类似于失子之母的声音吗?他注视事物总是用沉静、久长的目光,然后才是用罕有的语气谈论之,接着便低下头叹起气来,仿佛害怕自己的话揭示出自己内心的隐秘。这一点,你还记得吗?你可记得他的梦想和信条?你还记得那位青年的所有情况吗?常人认为他是人杰,而我父亲却看不起他。他对那些常人贪婪的东西不屑一顾,更比那些继承先人荣光的人高尚。姐姐,你知道我正是为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殉难的,我是愚昧无知的牺牲品。怜悯妹妹吧!她正在可怕的寂静中度过不眠长夜。你会怜悯我的;爱情毕竟已滋润过你的心田。

晨光熹微,女子走去上床入睡。但愿她睡着时的梦比醒时的梦更加温馨柔美……

盲目力量

春天来了,大自然借溪水的口舌说话,令人心旷,用鲜花的芳唇微笑,令人神怡。人类听惯了大自然那甜蜜的话语,看惯了大自然那柔美的微笑。可是,突然间,大自然怒气大发,将美丽城市捣毁。那是一种可惧的盲目力量,仅仅一个时辰,将在漫长年代里建成的一切夷为一片平地。暴虐的死神用利爪掐住人们的脖颈,残酷地使人们粉身碎骨。饕餮似的大火吞噬了无数生命财产,漆黑的夜色将生活的美掩藏在灰烬的厚被之下。强烈飓风从自己的隐蔽地刮起,夺去弱者的生命,将他们的房舍摧毁,把他们缓慢聚集起来的一切顷刻卷扬而去。剧烈地震本是由大地孕育,阵痛过后,生下来的却是废墟与不幸。

所有这一切发生之时,痛苦的心灵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沉思,难过悲伤:沉思面对没有理智的巨大力量,人的有限能力无可奈何,只能与那些从烈火下和毁灭性灾难中有幸逃生的人一起难过悲伤;沉思人类还有多少敌人隐藏在地下和天空,与号哭的母亲和饥饿的儿童一起难过悲伤;沉思物质的冷酷及其轻蔑宝贵生命,与那些昨天还在自己家安睡,如今站在远远的地方的人们,淌着悲泪,凭吊那座美丽的城市;沉思希望怎样变成了失望,欢乐如何化为痛苦,宽舒怎样转成了折磨,与那些在失望、悲痛、折磨魔爪下挣扎的心一起难过悲伤。

就这样,心灵站在沉思与悲伤之间,时而怀疑维系各种力量的公正性,时而又回来对着寂静的耳朵低语:“在这万物之后,有一条永恒的哲理,它能把我们看到的灾难和地震化为我们看不到的美好结果。源于地球自身的火灾、地震和暴风,就像人心里的厌恶、仇恨和邪恶一样,会爆发、喧嚣,然后平息下来;正是上帝将这爆发、喧嚣和平息化为一种有益知识,供人类用眼泪、血汗和财产去换取。”

回忆使我停下脚步,这个民族的灾难充满听觉的是呻吟和哀号,昔日舞台上上演的种种不幸悲剧与教训,一幕一幕从我的眼前闪过。我看到一代又一代的人在大地的胸膛上建造了无数座城楼、宫阙和殿宇,不久大地又将之收回到自己的胸中。我看到强者们建造了许多座坚固的高楼大厦,雕塑家们用各种石料制成了无数尊雕像,画家们用各种画图和锦缎将内墙外壁装饰一新。我看到大地张着血盆大口,粗暴地将艺术之手和聪慧头脑建造的楼宇吞了下去,残酷地毁坏掉那尊尊雕像,愤怒地抹去那些画面上的线条,凶恶地埋葬掉那巨柱和高墙,仿佛认定自身就是一位窈窕淑女,根本用不着人类制作的首饰装点,仅仅穿上缀着沙金、石玉的草原绿装,就完美无比了……

然而,我发现在这些可怕的巨大灾难之中,有人的神格像巨人一样站立在那里,正在嘲笑大地的愚昧和飓风的肆虐,就像一根光柱矗立在巴比伦146、尼尼微147、台德木尔、孟买和旧金山的废墟之间,唱着永恒的歌:“让大地拿走它的钱财吧!而我的所有是无穷无尽的。”

两种死

夜阑更深,死神从上帝那里降向熟睡的城市,落在一座宣礼塔顶。它用它那明亮的双眼穿透住宅墙壁,看到了乘坐在幻梦翅膀上的灵魂和受困神意志制约的躯体。

月亮沉没在曦微晨光之后,城市披上一层梦幻似的薄纱,死神迈着轻轻的脚步穿行在住宅之间,终于来到一个富豪的公馆。死神抬脚进门,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它站在富豪床边,伸手触摸富豪的前额,富豪惊醒过来。他一看见死神的影子站在面前,惶恐万状,失声喊道:“可怕的梦魔,离我远点!凶恶的幻影,你快走开!你这个盗贼,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这个强盗,你来干什么?我是这家主人,你给我走开!快滚开!不然,我就要喊来奴仆和守卫,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