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意场上一向是钱的事情最简单,人情才是最难还的 (第14/15页)

“你放屁!”刘黑塔气冲冲道,“古大哥在徽州那么大的茶叶买卖,就算不做这盐号生意,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犯得着跑吗?”

李钦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道:“说的也是,那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人呢,莫非是输给了李家,脸面上挂不住?这倒也难怪,不久之前还放出狠话说与李家不共戴天,如今却要低头认输,这个话任谁也难张口。”

刘黑塔看着李钦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真恨不得一记漏风巴掌扇过去。就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古平原推门而出,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天井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太过刺眼,他眯了眯眼,众人这才看清,古平原的眼里密布血丝,神情很是疲惫。

“古东家,你可出来了。”李钦用戏谑的口吻道,“今天好日头,我出门前翻过黄历,今天易入宅,易移徙,我要回铺子是入宅,你把盐铺拱手让出是移徙,这不正对路嘛。”

古平原一出来,众人有了主心骨,都在看着他。彭海碗发觉古平原双手空空,那叠票子并没在手上,心里顿时一凉。看来是被自己料中了,那银子用不得,既然如此,今日一败在所难免。他心想,古平原是茶庄的二东家,又曾经帮过自己那么大的忙,今天的事儿说什么也要帮着他扛过去,就算是受李家的羞辱,自己也要挡在前面。他这么想着,脚步往前挪了几步,打算看李钦出言不逊的时候,赶紧打个圆场,把场面遮过去再说。

古平文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发冷。以前看李钦还不觉得怎样,现在知道他与自己是一脉相承的兄弟,却又对古家苦苦相逼,心里恨煞了想大骂他一顿,却又像走山路一脚蹬空,一颗心直落下去,空荡荡没个着落。

这边的刘黑塔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倒没那么好心,一手早就拽住了腰间的链子鞭,心说等一会儿好便好,万一古大哥真的不用那笔钱,老子就先动手把这群人赶出去。铺子不要便是,却不能受李家这腌臜气。

古平原听了李钦一席话,又看看天井中的众人,沉吟着始终不发一言。

“咦,你不一向是能说会道吗,怎么今天没话说了?我劝你也别等了,打量你也知道,胡雪岩那笔银子没了指望。实话告诉你,我是算准了时间把人送到胡家的,你要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再凑齐一百万两银子,那我服你。只可惜你没这本事,不如干脆一点,今天李家和古家就做个了断吧。你甘拜下风,带着老娘滚回徽州去,我也不为难你。否则别怪我辣手,把你一败涂地的事儿宣扬出去,看你今后还拿什么脸做生意。”

彭海碗一听这个话,赶紧站出来要说话,刘黑塔比他还要快,腾一下蹦出来二话不说就要挥鞭子。

“都别动!”古平原喝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众人心下一颤,就见古平原面无表情,盯了李钦一眼,回身进屋再回来时手上托着一个绸布包,向李钦身前一递。

“这是……”李钦迟疑着接过来,解开一看就傻眼了,他在洋行学生意,这种本票见得多了,一眼就认出来是汇丰银行出的票子,信用最硬不过。这厚厚一叠,只怕真有百万之数。

“这、你、你……从哪儿拿到这么多的银子,是谁借给你的?”方才顺风旗扯得太足,没想到转瞬之间输赢易主,李钦实在没法落篷,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样,捧着银票的手在不自主地发着抖,仿佛那不是银票,而是一大块烧红的炭火。

刘黑塔真像六月天吃了冰块一样痛快,在李钦身边大声道:“甭管哪儿来的银票,只要不是你李家的,你就管不着!废话少说,拿着这些银子赶紧给老子——滚!”

“李少东,余下的事儿我都交给彭掌柜了,恕我慢客了。”虽然反败为胜,而且面对的是李钦,但古平原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言语间也很是平淡,神情中却藏着些烦恼。

李钦知道再待下去只有自取其辱,狠狠地瞪了古平原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古平原慢慢开口,“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我古家与你李家今日并非了断,反而是刚刚开始决个胜负。”

等人群退了出去,古平文讷讷地问:“大哥,彭掌柜还说你不见得会用这笔银子,我和刘大哥都不信。方才你空手出来,我真吓了一跳,幸好……”

“有幸,也有不幸。”古平原打断他的话,“其实彭掌柜说得对,这笔钱我起初并不想用,这笔债恐怕是我营商以来最难还的一次,将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未可知。”

“大哥你放心,我带着伙计们撸起袖子起早贪黑地干,咱家如今有茶山、有盐场,还有运河边的大货栈,都是来钱的买卖,咱们早点把钱还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