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让李家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第7/14页)
可惜的是,长毛攻占扬州,在城内四处放火,很多名园古迹毁于一旦,个园自然也难幸免。不幸中却有大幸,被烧毁的只是楼阁,个园最引人称道的叠石却是火焚不去,风姿依旧,而且池中的那座清漪亭被绿水环抱,也得以保存。
筵席就开在亭中,是一席由天宁寺斋堂妙手烹制的素筵,最有名的是一道以三菇六耳作为原料的“金刚火方”,摆在桌上正中。
景好,菜也好,席中人却颇有难以下咽之感。古平原怔怔地瞧着那笑吟吟的新任两淮盐运使,惊异过甚,一时不知怎样开口才算得体。
李万堂也有此感觉,不过他不仅是惊异,更感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威胁。这位盐运使大人居然是古平原的知交,今后两淮盐政由他一手把持,对李家简直是太不利了。
就在三天前,曾国藩密保乔鹤年接任两淮盐运使的回旨到了江宁,准如所请。本来乔鹤年当众羞辱朝廷命官,引得士林大哗,都说他迁就暴民,有辱斯文,理应问责。而从各州县的牢狱里带出三十名“江洋大盗”,不问案由轻重,一概枭首示众,做了“洋人被害”一案的替死鬼,这又与大清律例相悖,御史言官参他擅杀人命,建议将其革职交部议处。
就在古平原等人为其担心的时候,乔鹤年却知道,士人和御史不管骂得多凶,参得多狠都不必理会,只要曾国藩肯保自己,那就一定太平无事。
乔鹤年还真猜对了,曾国藩对其一番霹雳处置非但没有怪罪,而且还很是欣赏,也难怪,此举不仅将暴民安抚为良民,而且敷衍了洋人,将本来兵戈相见的危险化解为无形,可算是为两江立下大功,也为曾国藩解了一个难题。
这当然要重重酬庸,否则今后哪还会有人为两江衙门实心办事,曾国藩力排众议,不仅不加罪,而且力保其由四品道员升任从三品两淮盐运使,历来宦途擢升顺逆有关键的几步,州县调道台,道台升监司都是如此,四品到三品虽然只是一步,却是从风尘俗吏到臬、藩、抚的必由之路,越过此关,便可称为“大员”。所以曾国藩的酬庸确实很重,况且两淮盐运使是出了名的肥缺,这一下令得两江官场人人艳羡,都深悔当初为何不毛遂自荐。
当然,曾国藩别的官职不去保举乔鹤年,偏偏要他来当两淮盐运使,就是看到了他与古平原的交情,希望他能从中斡旋,让古、李二人能通力合作。今天乔鹤年设宴就是专为此事。
乔鹤年见古、李二人望来,却又都迟迟不语,笑道:“几位东家、掌柜,别看我备了全帖,其实只请了你们三人。四大恒远在京师,又是出钱不出力,本官就没有请他们。两淮盐场的事儿,本官再加上你们就足以做主了。你们说呢?”
“大人说得是。”率先开口的是王天贵,他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是“出钱不出力”的身份,却也被请了来。莫不是要用我来掣肘李万堂与古平原?王天贵一念及此,心头暗喜,能搭上两淮盐运使这条船,被他视为亲信,那对自己可是太有利了,于是抢着道,“大人来掌管两淮,是盐场上的福分。别人怎样我不知,王某今后一定事事听从大人,唯大人马首是瞻。”说着举杯祝酒,为乔鹤年新官上任道贺。
出乎他意料的是,乔鹤年只是瞥了他一眼,既没搭话也没举杯,王天贵举杯容易放杯难,好半天才哈哈一笑,自斟自饮算是化解了尴尬。
乔鹤年又对脸色阴晴不定的李万堂道:“李东家,不要怪本官道破你的心事。你一定在想,这个官儿与古平原是旧识,又刚刚在盐城联手办了差事,会不会合起来与李家作对呢?”
“哦。卑职不敢做此想。曾大人知人善任,所保荐来管理盐政的人一定也是一秉大公,过几日我还要到两江衙门去亲自谢过总督大人。”
李万堂这话软中带硬,是提醒乔鹤年,自己也能请见曾国藩,要是乔鹤年真的有所偏袒,那么李家便很可能会直接向总督告上一状。
乔鹤年当然听得出来,笑了笑道:“李东家说得没错,本官就是要持中守正来办盐务。两淮盐政废弛多年,正是重整旗鼓的时候,我却听闻盐场与盐店之间,李东家与古掌柜之间生了意见,前些日子甚至动用了漕帮,将官盐私卖,这流失的可都是国家的盐税啊。”
李万堂自然知道李钦的所作所为,虽然生气,可是在这场合不能不替李家辩解。他刚要开口,乔鹤年一摆手:“本官不是要追究,而是要既往不咎,不过今后再要有这样的事情可就是与本官过不去了,到时我一定指名严参,绝不姑息。”
他又放缓语气:“古掌柜与李家在山西、在京城还有在徽州几次都有过生意上的误会,也闹过不快。但是既然如今都在两淮盐场做事,那就应该尽弃前嫌,携手合作,唱一出‘将相和’,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