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第13/14页)

“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任何人说,今天才算是彻底弄个明白。”古平原被这块石头压在心里,沉甸甸地快一年了,今天算是一吐为快。他把当初怎么做假书信骗陈玉成,希望他能带着白依梅投诚官军。没想到陈玉成执意去投苗沛霖,正中了引君入瓮之计,结果陈玉成和手下的二十八将被残杀殆尽,白依梅被僧格林沁收作小妾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说出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钦。

刘、彭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彭海碗是没想到这位东家与长毛的关系比自己还深,而刘黑塔则更是大感惊讶:“原来你母亲过生日那一晚,你是刚从寿州回来。”刘黑塔想着当时寿州城内如地狱一般的情形,饶是胆子大,心里也直发毛。

“僧格林沁死了,那白依梅怎么又到了漕帮呢?”

“我不知道,看来她也不想让我知道。”古平原老老实实地说,“虽然不知内情,可是也不能瞎打听,更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

“我懂,我懂。”要是和长毛的英王妃扯上什么关系,这店就甭开了,彭海碗刚吃过亏,识得其中利害,瞧了瞧刘黑塔,“刘爷,你也不能够往外说,不然就把你妹夫害了,这是株连九族的事儿,到时候连你妹妹都要跟着受罪。”

彭海碗不愧是整日与人打交道,那双眼睛厉害得很,一看就知道刘黑塔最担心的是什么,果然把他吓住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紧闭上了嘴。

“这么说,东家此举是冲着京商的李少东而来。”

古平原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我今日才算明白,原来真的是我把白依梅害了。李钦起这歹毒心思,是在我揭穿他的诡计,从洋人手中夺回了茶叶市场的五成份额之后。他明知道我要保白依梅,却为了报复我,找来了僧格林沁,这才把白依梅推上绝路。”说着不知不觉握紧拳头。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刘黑塔怔怔地瞧着自己身后,扭回头看去,只见房门开了一角,有人在门口停住脚步,一个黄杨木盘上露出半截酒壶,从门边吹过的风中隐隐嗅到饭菜的香气。“玉儿……”古平原也愣住了,方才自己的话一定是被她听见了。

常玉儿起初没回答,但很快就走了进来,脸上平静如恒。

“你们商量生意上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做了几个下酒菜,你们边吃边聊吧。”

贪吃如刘黑塔,这时候也是满脸的不自在,连筷子都不敢去摸。

“别等菜凉了,快吃吧。”常玉儿转身走出去,她由始至终也没有对上古平原的目光。

“唉!”刘黑塔望着那几个喷香的好菜和一壶烫好的老酒,叹了口气,“怎么一谈起那女人就被她听见,真邪了门了。你要替那女人报仇,也难怪我妹子要恼。不然,我去和她说说?”

古平原无声地摇摇头:“明天我就去南通勘察海塘,海风凌厉,玉儿就留下吧,你也在这儿多陪陪她。”

古平原回到内院,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踟蹰了片刻,走入书房中。

第二天早上古平原起身时,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他穿着轻衫来到院中,就见常玉儿正在指挥着彭家的下人将出远门的应用之物装车,里面也有不少女人家的物件。

“玉儿,你这是?”古平原看到她的一只衣箱放在了车里,讶声问。

“我听大哥说,你不要我去?”常玉儿对着丈夫眨了眨眼,面上微带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介怀,“那怎么行,我不在金山寺侍奉婆婆,就要在你身边照顾,不然我这个古家大儿媳岂不被人在背后笑话。筑海塘听起来就是极苦的一件事,你一个男人家,忙起来顾不上吃穿,我不在身边怎么行。”

“既然你们俩都去,那我也得去。”刘黑塔才不耐烦留在店里,能到海边去转转在他是求之不得。

“我并非单单为了白依梅而去找京商的麻烦。”刘黑塔骑马,一辆车装行李,另一辆车则被布置得很是舒适,让古平原夫妇二人坐了。车刚出江宁城,古平原便打破了沉默。

“胡老太爷托我对付京商,我起初不赞成。在我看来,‘商’这个字本就是货物流通之意,如果视其他商帮为敌国,自己的地盘不许他人染指,那么反过来,他人的地盘自己当然也就不可能踏足,久而久之,画地为牢,就失去了经商的本意。所以我倒是觉得京商来两江也未尝不可,但是昨天在总督衙门,我的看法变过了。这个李万堂依旧是本性未改,他一口气拿下上百间铺子,分明是就是要霸占江南盐业生意。百姓不能食淡,早晚有一天李家会操控盐价,让两江百姓受苦。我身为商人,不能坐视不理。”

常玉儿静静地坐着听,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