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为官府出力就是给自己搭桥铺路 (第7/15页)
“虽说是令郎闯了祸,可是王某毕竟也担着些责任,放心不下才来看看。怎么,听说曾大帅有请,莫不是为了那件事?”说话的正是王天贵,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李万堂,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究竟。
“没什么事,王大掌柜过虑了。”李万堂轻描淡写,“既然来了,那晚上就在这儿给大掌柜摆宴接风。”
“不必不必。”王天贵实在从李万堂那儿看不出什么,知道李家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心头很是失望,“既然无事,那我就回去了。”
卖盐给江宁城里太平军的人正是王天贵,他出资与京商合办盐场,虽然只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但是京城“四大恒”和其他商家出的股里面有一半是虚的,王天贵以这个理由来争,与李万堂讨价还价,最后约定,李家负责外运卖货,王天贵负责盐场管理,各负其责,两不相扰,利润自有一套算法,余下的收入是一笔总账,最后按股分成。
王天贵雇了一帮本地打手充作盐场把头,以重金喂饱了这帮凶神恶煞,将盐场牢牢控制在手里。他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盐场一定要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反正盐场归自己管,只要不出事,李家也就无话可说。但是当初说好的归李家管的外销一事,王天贵却并不打算就此袖手旁观。
盐场是整个盐运生意起点,李家要贩盐,就得从盐场把货运出。王天贵在运盐的麻袋上做手脚,所有麻袋都刷上砂浆,每条足有二斤重。原本一百斤的盐,如今变了九十八斤,他将克扣的盐私自卖出,自然不计入公账。这手法其实不难懂,没多久,被李万堂派去负责接运食盐的李钦便接到手下报告。他年少气盛,打算去与王天贵理论,却被父亲李万堂拦了下来,不许再提此事。
李钦气不过,从此之后在接运时处处找王天贵的麻烦,不是说成色不对,就是嫌交货太慢,弄得盐场时常要返工。王天贵许是真怕了他,在扬州最有名的麒麟阁设宴单请李钦,席间不断恭维,最后拿出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龙头大票。
“李公子,以前在山西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不过你想想看,如今一股折三,李家一份,我一份,还有京城‘四大恒’一份。这‘四大恒’入的可是半实半虚的股呀,红利却实打实拿走三成,这公平吗?”
这件事李钦也想过,也觉得确实让“四大恒”占了便宜,但这是他父亲决定的事儿,自己没有插嘴的余地,此刻听王天贵说起,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王某人之所以办些私货,只是为了把‘四大恒’摘出去,却并非是与贵父子为难,这里是前些日子赚的利钱,你我二一添作五分了它。”
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李钦觉得王天贵说得有道理,便半推半就地收了下来。但这事儿他可没敢和父亲说,直到江宁克复,李万堂一夕之间做了决定,将办事之所从扬州搬到江宁,王天贵这才主动找上门来,对李万堂说,当初克扣下来的盐,几乎全都以官盐三倍的价格卖给了江宁城里困守的长毛。
盐是朝廷严控的物资,私通长毛,向江宁城里运盐,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轻则杀头抄家,重则祸灭满门。
王天贵却毫不在意:“盐是我卖的,可这银子却是令郎用了。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你我两家都多有不便吧。”
四目相对,仿佛刀剑相撞,过了好一会儿,李万堂淡淡回了句:“这事儿,我知道了。”就此送客。如此莫测高深,倒让王天贵摸不透底细。
李万堂把李钦找来,将王天贵的话告诉他,李钦把眼睁得大大的:“银票上又没有记号,他凭什么说就是卖给长毛拿回的银子。”
“王天贵是只老狐狸,又是票号的大掌柜,他岂会想不到这一点。你手里那张银票已然兑开,这就留了证据,官府要是到钱庄去查,一定能查出与长毛有关的线索,而这条线必定是当初王天贵埋好了的。”
“我找他去!”李钦抬脚就要往外走。
“回来。”李万堂喝住他,“他才不怕你把事情闹大,反倒是撕破脸才好,这也正是当初发现他克扣盐斤,我却不让你追究的原因。”
“笑话,我们李家会怕他?”李钦半点不服。
“自打朝廷的批文下来,王天贵日思夜想的就是将这七十二家盐场分开,拿走其中三成,各办各的。他找我谈过多次,都被我拒绝了,所以才不停地想激怒我,让我主动提出分道扬镳。可我宁可让他占些便宜,多拿银子,也绝不能把七十二家盐场分开。”李万堂斩钉截铁地说。
“那为什么?”李钦倒是觉得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一策。
李万堂凝视着李钦的脸。李钦被父亲的目光盯得有些慌乱,正要将目光闪开,就听李万堂慢悠悠地开口道:“他要三分天下有其一,我却要独占两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