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 (第8/22页)
于是这仆妇急走两步,在轿窗前与王妃低语两句,随即放下纱帘,高声道:“起轿,回府!”
轿夫听了依言而行,古平原一急想要追上去,仆妇来到他身边,用低低的声音道:“这位少爷怎么称呼?”
“我姓……”古平原突然想到方才听人说,这王妃姓“陈”,虽不知白依梅为何要撒谎,但自己冒冒失失地这一答,也许就要给她带来麻烦,因而沉吟不语。
仆妇见状也不再问,只道:“王妃请您到府中叙话,请随我来。”说着前头带路。
古平原跟着她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宅院的角门,这便是“英王府”了。真正的英王府在天京,这里不过是陈玉成指挥军务的暂住之所,宅院不大,前后不过三进,但防着清兵派刺客,关防却极是森严,只是有那仆妇领着却无碍,从角门而入,穿过一个小花厅,来到后堂的偏屋。
屋内只有个侍候的丫鬟,给古平原奉上一杯香茶,便掩上门不言声退了出去。古平原只得按捺下焦躁的心来静等,不多时门枢一动,一人走了进来。
古平原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白依梅,就见她穿着一件金丝银线、圆领宽袖的凤袍,头戴珠钗,身佩美玉,面上虽带泪痕,却难掩俏丽的容颜。
两人这一见面,因为要说的话太多了,要问的事情也太多了,反而都有不知从何谈起的感觉。
过了半晌,古平原才开口道:“你、还好吗?”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问,白依梅也过了许久才垂下眼帘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好,也许不好,但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答了这一句,她也跟着问道:“我爹爹他、他……”
古平原知道她是怕听到噩耗,事情不敢全都吐露,只拣着好的答道:“不要紧,老师的刀伤已然无妨,我是在兵乱后不久便回到了村中,为老师延医治病,总算是保住了老人家的一条命。”
白依梅眼圈一红,珠泪盈盈而下,对古平原下拜道:“多谢你了,我此生恐怕已难在爹爹面前尽孝,只求你为我照顾爹爹。”
古平原也不能伸手去扶,只得闪身避开,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不明白,相隔不远,你为何不回家中看看?”
他情急责备,白依梅却颇有不知如何回答之苦,想了想婉转道:“我被乱兵劫走,纵然无事,难道能再回村中吗?”
古平原心中如电光石火地一闪,“名节”二字在心头划过,登时明白了白依梅的苦处。她说的没错,即使她没被兵匪所污,村中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一旦回去,便成了人人背后所指的失贞女子,今后别说嫁人过日子,就是出门打个水,也要趁天黑才行。退一步说,就算白依梅不怕旁人议论,也要顾及老父一生的清白声誉,所以她宁肯不回乡,宁肯让人以为她死在乱军中,至少能保全家里的名声。
但问题是白依梅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有没有被人玷污?又为何会摇身一变成了陈玉成的王妃?这些事古平原都想知道,却都问不出口。
白依梅见他如同骨鲠在喉,知道他想问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我那日为了救爹爹,为苗沛霖的兵劫了去,他们败走后,把我带到一处山野中,想要……”
古平原听得心中一痛,打断她:“你不必说。”
白依梅摇摇头:“不,别人且不论,至少我想让你知道我的遭遇。他们没有得逞,是王爷带着军队经过,正好把我救了。当时他急着带队伍撤离,也不能分出人手送我回家,我便跟着他到了三河镇。后来我想一想,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便在这儿住了下来,好在王爷一向都很照顾我。我栖身太平军中,若是被官府知道了会祸及爹爹,甚至连累到你们家,所以就报了假名。”
古平原恍然大悟,喃喃道:“陈物必古、古物必陈……我明白了。”
白依梅站的时间长了,一双莲足有些弱不着力,在圆凳上坐下,语气带着些伤感,却又努力使声音平静:“过了几个月,王爷派人来向我提亲。我想,我要么是死,不死就要找个人托付终身。他救过我,没让我被那群歹人侮辱,而且始终待我以礼,我嫁给他,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情。”
古平原默默地听着,心里如同几把刀同时在戳,他知道白依梅心头之痛也许比他更深。这真是天意弄人,倘若古平原早回十几日,两人的结局便不会如此。
“我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你是被官府放了吗?”白依梅关切地问。
古平原在此自然无需隐瞒什么,当下源源本本把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说了,只听得白依梅脸色煞白,半晌才开口道:“你真是拣了条命回来的,既然是逃人身份,那么今后一切可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