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等顾客上门,不如换个卖法 (第17/17页)
说起来简单,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个计划也是用一条命来做赌注。古平原想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忍心再苛责乔鹤年,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无论乔鹤年在匪寨做了什么,都是被逼无奈之举,自己帮他瞒着就是,只是事情太过沉重,乔鹤年一个人放在心里,迟早非把自己压垮了不可,所以有些话,乔鹤年不说,古平原却不能不问。
“那个被你派到县城投书的人,就是那把总要我杀的人吧?”
乔鹤年并不知道古平原那一刀没扎在程锋要害上,而且还往井里投了一包刀创药,他只是觉得古平原也杀了一个人,既然两个人都为保命杀过人,那自己也就无须自惭形秽。
“对,他姓程,也是个土匪。”
这话说得没有半点情义,乔鹤年能派此人投书,自然是暗中看出他必是个良善之人,甚至很可能知道程锋的家世以及他要救姐姐的心愿,否则怎么敢冒此危险,如今一句“也是个土匪”直视程锋与邱雄无异。
古平原听了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有沉默着,这沉默拖得越久,越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乔鹤年有些忍受不得,忽然猛力一捶腿,大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把事情赖得一干二净,这样做太残苛了?别忘了,他毕竟是个土匪,谁知道他以前手上沾过多少血,死在你手上亦不过是报应而已。那种场合,我要是自承派他到县衙投书,那就是承认了当过土匪军师,那,那……”乔鹤年忽然缓了一口气,“古兄,我来安徽,是要来做个好官,来保一方百姓的平安,我有我的宏图大志,为了救一个小土匪而拼上一条命,我觉得不值!这是我的心里话。”
这确是一句实得不能再实的心里话,但是还有一句心里话,乔鹤年并没说出来。当初他出京之时,宝鋆自己没出面,却让户部的同事一起送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得罪了堂官,而宝鋆让人来送,用意不言自明,于是语多讽刺,言必讥诮,冷嘲热讽尽兴而散。乔鹤年受了这样一场大羞辱,看透了官场炎凉,当时就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在官场混出个样子,等我戴着红顶子回京,到时候必去户部一趟,再看看你们这些小人是怎样的嘴脸。这是放在他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对任何人也是不能说的。
“照当时的情势,你也救不了他。只要你承认曾经为匪,那把总就敢连你一块杀了,他才不会让你来搅了这场大功。”古平原面无表情地说,这事儿他一路上想过多次了,乔鹤年的做法的确是最合理也是最理智的,但是要换成自己呢,能不能也这样冷静地去说一声“我不认识这个人。”古平原始终没想明白。
“对啊!”乔鹤年大是兴奋,“你能明白就好,不是我不救他,实实在在是救不了。”
“那邱雄所说,被你立了桩子的那个人呢?”古平原没接这个茬,却忽然又问出一句。
“你……”乔鹤年打了一个冷颤,呆呆地望着古平原。
“别忘了,我也是安徽人,这句乡话瞒不了我。”“立桩子”就是投名状,也就是为了取得土匪信任,必须要杀一个平民百姓甚至当官的,表示彼此休戚与共。昨天邱雄肯带乔鹤年下山,“立桩子”是免不了的事儿。
见乔鹤年扭过头去不言语,古平原缓缓道:“土匪窝就是活地狱,你从那里出来,便等于是两世为人,此前种种都应当一笔勾销,可是如果你不说出来,就会永远记在心里。我希望你能全都忘了,然后如你所说,当个好官,造福安徽这一方的百姓。”
乔鹤年浑身颤抖,泪水如泉涌般止不住:“那个人是山里的猎户,被他们抓上山,听说是刚刚在县城卖了山货回家……”
“好了!不要说了!”古平原猛地打断他的话,一把抓住乔鹤年的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我方才所说,这些事如一场噩梦,忘了吧!”
乔鹤年也看着古平原,泪眼模糊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忘了当然不容易,但是古平原的这种说法,对乔鹤年来说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而他的态度也无异于表示自己绝不会泄露乔鹤年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所以对乔鹤年来说,这是一种很让人欣慰的鼓励。
“古兄,我既然到安徽做官,你我当然有机会再见。徽州地方很大,不知你乡籍何处?”分手之时,乔鹤年问了一句。
等到古平原回答了之后,两个人在马上拱手一揖,一个往北去往庐州,一个往南赴徽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