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忆江南(第6/11页)

  巴特尔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像乌龟般迅速缩回脑袋,继续哭。

  巴特尔挠挠头,想走又不忍走,最后他终于硬下心肠回去,对藏在柴堆里怯怯发抖,只剩裙子露外头的小姑娘问:“喂,小女孩,你家父母呢?该不是被我们军队杀掉了吧?”

  “你是蒙古坏人!”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哭得更伤心了,“阿爹说,蒙古人都会杀人的!”

  “别哭,别哭,蒙古人也有好……呃,好像也没什么好人了。”巴特尔的解释很无力,他拿出哄羊羔的架势,拍着她的脑袋说,“哥哥不杀人,真的不杀人,你再哭我……呃,我也没办法。”巴特尔愁眉苦脸地坐在小姑娘身旁,挖空心思想哄她,“我给你唱个歌儿吧?草原上的高山飞过雄鹰啊——好吧,我唱得是难听,你别哭那么大声!只要你不哭,我就给你酥油饼吃,很香的,披件衣服吧,夜里很冷。”

  宽大的羊皮袍子罩在小女孩身上,几乎把她塞得看不到人,哭声断断续续。

  寒鸦啼鸣,夜色苍凉,屠杀过后的村庄,高大的蒙古兵细心陪伴在汉人小姑娘身旁,用身子替她遮挡寒风,场景极其怪异,就像猛虎守护着蔷薇。

  “好冷。”巴特尔光着膀子,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拼命揉身上的鸡皮疙瘩。

  小女孩哭得声音嘶哑,眼泪干涸,又见大个儿没伤害自己的意思,终于安静了许多。她躲在羊皮衣里,带着满腹的怀疑悄悄抬眼看,看了一眼又一眼……

  巴特尔尽可能挤出个温柔的笑容,磕磕绊绊的汉话问:“你叫什么名字?”

  中原地区方言各有不同,小女孩听了好几次才明白过来,弱弱地答:“花朵朵。”

  巴特尔眼睛一亮,立即找到了共同话题:“花朵朵蒙古话叫其其格,我家乡认识的好女孩也叫其其格,我娘也叫其其格,不过她汉人名字叫荷花,我喊不惯汉人名字,可以叫你其其格吗?其其格,你见过荷花吗?粉红色的,大朵大朵很漂亮的!”

  花朵朵弱弱道:“见过,太湖好多……”

  巴特尔问:“太湖是哪里?”

  “太湖就在太湖,”花朵朵低头,“我爹是来做生意的,可……可是他给蒙古人杀了啊!坏人坏人坏人!蒙古人都是坏人!”她抄起粉拳小腿往巴特尔身上打,含着泪,连啃带咬不松口。

  巴特尔死命把她往地上拽,一边拽一边问:“你还有可投靠的地方吗?”

  花朵朵死死咬住他的手背,含糊:“呜呜,呜呜,呜……”

  “你说什么?!”巴特尔努力扳她的嘴,又不敢太用力,愁得直嚷嚷,“快松口,痛死了。”

  花朵朵果断松口,杏仁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他身后。

  巴特尔揉着红肿的手背,抱怨:“小丫头牙口真好。”

  花朵朵往他身边缩了缩,发着抖说:“狗……好多大狗,朵朵怕狗。”

  “狗?不怕,看大哥哥揍它们,”巴特尔回过头,果断抱起小姑娘就蹿上树,将她放去高处树枝,自己则抱着低些的树丫不敢动,并语重心长地教育,“这是狼。”

  群狼垂着尾巴,仿佛排兵布阵般,站在树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新鲜食物。

  花朵朵紧张问:“它们是会叼走不听话小孩的狼?”

  巴特尔点头:“嗯。”

  花朵朵“哇”地一声又哭了:“阿爹让朵朵藏起来不准哭,是不是朵朵没听话,要被狼叼走了?!”

  “不是不是,”巴特尔手忙脚乱地安慰,“狼是来叼大哥哥的,大哥哥比较不乖,没听阿娘话,跑来打什么狗屁仗……”

  花朵朵看看他的身形,稍作对比,哭得更伤心了:“你那么大块头,狼明明只叼得动我。”

  巴特尔向上伸手,想折根趁手的树枝做武器:“哥哥可是塔塔儿部的第一勇士,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这群废物打跑。”

  花朵朵好奇问:“怎么打?”

  话音未落,巴特尔还没摘完武器,趴着的树丫已不堪重负,带着他的惨叫声轰然落下。

  树底下蹲着的头狼很倒霉地一声惨叫,被两三百斤重物砸得口吐白沫,狼事不知,群狼受惊,轰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