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男人(第14/16页)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命运是预先设计好的。如果是这样,那世界就太简单了:不会有个人责任,不会有犯罪,不会有教唆行为……”
苏里文开始说教。
“有些事情会发生,是因为它们应该发生,而唯一避免经历这些事情的办法就是接受现实并学会妥协。”
我有些疑惑。我感到在这些漂亮句子背后,苏里文其实是在回避真正的问题。
于是我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种惩罚吗?”
“一种惩罚?”
“用来补偿我们犯下的错误。”
他把目光转向窗外,望着这座白雪皑皑的城市。在冰雪覆盖之下,它那股蓬勃的冲劲被冻结了,仿佛一艘停泊的帆船。
“那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呢?”祖父问道。
对于这点,我一无所知。
4
回到家后,苏里文往壁炉里添了一大块木柴,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雪莉酒,然后点燃一支雪茄。
整个晚上,他都在向我灌输互联网的魅力。一台彩色电脑,连着一个塑料蛋壳形状的东西,他在一刻不停地操作这些机器,教我怎么上网,怎么发邮件。
后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戴上耳机,在网络世界里探索了一整夜。我创建了自己的电子邮件账户,听了些时下的流行音乐——卡洛斯·桑塔纳令人晕眩的《玛丽亚,玛丽亚》,红辣椒乐队的《加州靡情》,U2的《美丽的日子》,还有一位叫埃米纳姆的说唱歌手的《斯坦》。在线报纸网站很有趣,我在上面逗留了好几个小时。论坛里的人们在谈论哈利·波特,还有科学家最近发表的一篇关于人类基因解密的论文。当我开始浏览红袜队(我最喜欢的棒球队)的网站时,太阳出来了。
苏里文醒了。我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穿上高级鞋子,还有我那件红十字会大衣。
“别忘了带上钱!鬼才知道你会在哪里醒过来。”苏里文建议。他打开保险箱,往我口袋里塞了一沓五十美元的钞票。
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端坐在沙发上,像一名待命升天的宇航员。
“我们明年再见,好吗?在我这个年纪,时间可是很有限的。”苏里文低声说道。
“没问题。”我回答,“在我这个年纪,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一定要穿这件红大衣吗?”他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想要冲淡笼罩着我们的离愁别绪。
“我很喜欢它……”
橙花的味道弥漫开来,我鼻孔发痒,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每一次离去的瞬间,我都要重新感受一遍这种悲伤,以及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何处醒来的痛苦……
“你最不喜欢的一次着陆是在哪里?”我问苏里文。
他挠了挠头,回答说:“1964年夏天,在哈莱姆区,那儿正好发生了一场骚乱,一个该死的警察给了我一警棍,现在还留着疤。”
我整个身体开始剧烈摇晃,我听到他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你的发型是爆炸头吗?亚瑟,你应该明白,穿越这件事和保持应有的优雅一点儿都不矛盾……”
2001 双塔
在生命中的任何时刻,
两个人想要的很难是同一件东西。
有时,
这可谓是人生最残酷的一面。
——克莱尔·吉根
1
我被食道里一股灼热的反酸呛醒了。
胃里像着了火。
我睁开眼睛,看了下手表。刚过六点半。清晨的几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溜了进来,我听到身边有个男人在打鼾。
是菲利普,我想……也可能是戴米安。
我感到有些恶心,还夹杂着偏头痛,脑子乱作一团。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捡起胸罩、牛仔裤、上衣和夹克,然后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从莲蓬头喷出的水几乎是冰凉的,这是一种用来代替电击的方法,可以让我瞬间恢复清醒,也是我用来惩罚自己的手段。
我用力地往脸上抹肥皂,想要打起精神。更重要的是,我必须理清思绪。此时此刻,我的生活正分崩离析。我早已偏离了航向,驶出了轨道——简直就是胡来。太多酒精,太多约会,太多次拥吻那些一个比一个蠢的男人。
我从浴室里出来,走到起居室,在壁橱中找到一件干净的浴袍。我把自己擦干,飞快地穿好衣服,踮着脚尖回到卧室。我一点儿都不想和那个男人说话,幸好他一直都在打呼噜。
透过卧室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音乐堂餐厅的彩色招牌。这儿是块三角地,位于托马斯街和百老汇大街交汇的地方。拿起手包的时候,我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聚会:一家画廊的艺术展开幕式,之后是诺布餐厅的晚餐,还有街角酒吧的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