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那些无法确定的地方(第6/30页)

这个巧合让我感到有些蹊跷,但我没时间细想。突然,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指尖传来细碎的刺痛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身体变得僵直,好像要失去控制。似乎有几千伏的高压正冲击着我的大脑,快要让它短路了。

纸袋从我手中滑落。

然后,一声爆炸让我挣脱了时间的枷锁。

1993 苏里文

只要是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全都相信。

——奥斯卡·王尔德

一阵灼热的倾盆大雨浇在我身上。

雨点如此强劲,就像有人要把钉子插进我的头皮。周围充满了令人疲倦的湿热水汽,它们不停地盘旋,覆盖在我紧闭的眼睑上。我感到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我站着,但身体似乎完全不受意识控制,处在一种近乎熟睡的状态,双腿止不住地发抖。突然,一声尖叫穿透了我的耳膜。这个声音听上去害怕极了。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我在……一间浴室的淋浴喷头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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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人,浑身都是肥皂和洗发水的泡沫,正张大嘴巴尖叫着,脸部因为惊讶和害怕扭曲变形。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她就狠狠地给了我的鼻子一拳。我踉跄几步,双手捂着脸,想要保护自己。还没喘几口气,第二拳又来了,正中我的胸口。我跌坐在浴池沿上,伸手抓住浴帘,想重新站起来。可地面很滑,我在挣扎的过程中一头撞在洗脸池上。

年轻女人一脸惶恐,匆忙逃出了淋浴间。她随手抓起一块浴巾,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趴在地上,浑身虚脱,恍惚间听到她在向邻居求助。传入耳朵的句子零零散散,并不清晰,但我依稀能够分辨出“强奸犯”“在我浴室里”“叫警察”之类的字眼。

身体和头脑都昏昏沉沉的,动弹不了,连抬手擦掉从眼皮上流下来的水都很费力。而且,我现在鼻子正淌着血,完全喘不上气来,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意志命令我站起来,四肢却不听使唤。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在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的经历就是前车之鉴。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个牢笼。我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然后走到一扇玻璃窗前。窗外是一条夹在两幢楼之间的窄巷。我打开窗户,把头伸出去,看到远处有一条宽阔的四车道马路,道路笔直,有些坡度。

灵活的黄色出租车,一栋挨着一栋的深棕色砖砌大楼,还有屋顶的雨水池——毫无疑问,我又回到了纽约。

但具体是哪里?

特别是……现在几点?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赶紧从窗户翻了出去,上了逃生用的金属楼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来到大马路上,然后胡乱选了一个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开始逃亡。我看到岔路口立着两个绿白相间的路牌,显示这里是阿姆斯特丹大街和109街的交叉口。所以,我现在是在曼哈顿西北部的大学生街区。警笛声越来越响,我惊慌失措地往左边跑去,想要离开大街,逃到一条和它平行的、两边都是灌木的狭窄侧道上。

为了隐藏行踪,我躲进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里,紧贴着墙壁,借机恢复体力。衣服湿透了,我用衬衫袖子擦了擦鼻血。看来我穿的还是杰弗里·韦克斯勒留给我的那身衣服。我机械地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祖父留给我的那块优雅的坦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多。

可是,是哪一天?

我努力理清思路。我最后的记忆是:公寓的电梯间,掉落在地上的购物纸袋,以及和上次在灯塔地下室里一模一样的强烈痉挛……

我打了个喷嚏。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十分温暖。尽管如此,我的牙齿还是在打战。

我需要一身新衣服。

我抬起头,看到头顶上晒着一些衣物。这些衣服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以我目前的处境来看,确实容不得我再挑挑拣拣了。我跳上一只垃圾桶,爬上围墙,努力去够那些衣服。我扯下一条帆布裤子、一件破了的扬基队T恤,还有一件牛仔夹克,然后迅速换上。没有一件衣服合身——裤脚在脚踝那里堆着,外套又格外紧身——但至少我现在身上是干的。我从刚刚脱下来的西服口袋里翻出来一些纸币和硬币,然后把湿乎乎的衣服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回到大街上,混入来去匆匆的人群中。跟上次一样,我又感到一阵眩晕、反胃,还有头痛。如果我还想开动脑筋想点事情的话,就必须先吃点东西。我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餐馆。在去吃饭之前,我往自动售报机里投了两枚25美分的硬币,买了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