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第2/7页)

我做不到。于是他用手固定住我的头,让我正对着他。

“你害怕?”他问。

我点头。

“为什么,本,为什么?我们完成报复了。为什么,为什么,渔人本,为什么你要害怕?”

“那些士兵,”我鼓起勇气,“我怕他们。”

“哦,他们会做什么?”

“我怕那些士兵会来抓我们,杀掉我们——我们所有人。”

“嘘,小点儿声。”他说。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听着,本,士兵们不会来。他们不认识我们;他们不会来。别再想了。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哪儿,也不知道我们是谁。他们没看见你回到这里,对吗?”

我摇摇头。

“所以,你干吗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听着,日子跟食物、鱼和死尸一样,会腐烂的。今晚也会腐烂,你会忘掉今晚。听着,我们会忘掉今晚。没事的,”他用力摇头,“我们不会有事。没人会伤害我们。父亲明天就回来。他会带我们去见巴约先生。我们会去加拿大。”

他摇晃着我的身体,想让我同意。那时我相信,他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是不是说服了我,是不是像翻转一个杯子那样完全颠覆了我的信念或者什么靠不住的知识。有时候,我需要他这么做,我渴求他那些经常会打动我的智慧的话语。

“你明白了吗?”他问我,继续摇晃我。

“告诉我,”我说,“爸爸妈妈会怎样?士兵们也不会伤害他们吗?”

“不,他们不会。”他说着用左拳撞击右掌,“爸爸妈妈会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而且会常常来加拿大看我们。”

我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抛出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像老虎一样跃出我思想的牢笼。“告诉我,”我轻声说,“你——你会怎样,奥贝?”

“我?”他问,“我?”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摇摇头,“本,我说过,我说过:我,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爸爸,不会有事。妈妈,不会有事。呃,所有,一切。”

我点点头。看得出来,我的问题让他感到沮丧。

他从黑色大贮水桶里捞出一个更小的勺子替我冲洗。看到那个贮水桶,我想起了波贾。波贾自己在布永康牧师的福音大会上得到拯救后,劝说我们接受洗礼,他说不然我们全都会下地狱。后来,他挨个诱哄我们,让我们忏悔,然后就用这个贮水桶里的水给我们施洗礼。当时我六岁,奥班比八岁。那时我们比现在矮得多,所以我们得踩着空百事可乐箱子才能把头伸到水里。波贾把我们的头轮流按到水里,直到我们开始咳嗽。然后他把我们的头拽起来,满脸放光,拥抱我们,宣布我们自由了。

穿衣服的时候,妈妈大声叫我们快点儿,因为柯林斯牧师临走前想为我们祈祷。后来,牧师要哥哥和我跪下。戴维也闹着要跪。

“不行!站起来!”母亲厉声说。戴维皱着脸,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如果你敢哭,如果你敢,我就拿鞭子抽你。”

“哦不,保利娜。”牧师笑道,“戴夫,请别担心。我为他们祈祷完就轮到你了。”

戴维同意了。牧师把手放在我们头上,开始祈祷,偶尔会有唾沫星子溅到我们头上。当他从灵魂深处为我们祈祷,请求上帝保护我们不受邪祟侵害时,我的头皮感受到了他的唾沫。在祷告的过程中,他开始提到上帝对子民的应许,仿佛他是在布道。祈祷结束后,他乞求上帝以耶稣之名赐予我们这些“应许之物”。接着,他请求主怜悯我们家:“我请求您,天上的父,帮助这些孩子挺过去年的悲剧。帮助他们顺利出国,赐福于他们。让加拿大使馆的官员们给他们颁发签证,哦主啊,因为您能够让凡事归于正途;您能够。”他祈祷时,母亲不时大声插一句“阿门”。恩肯和戴维立刻鹦鹉学舌,然后哥哥和我也会闷声说一句。牧师突然开始唱歌,母亲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里夹杂着嘘声和吸气声。

他能够/他有充足的能力/解救/拯救

他能够/他有充足的能力/解救/信他的人

同样的曲调唱了三遍后,牧师继续祈祷,比之前更有激情。他细数了申请签证所需要的文件、资金,然后转而为我们的父亲祈祷,接下来是母亲:“您知道,哦主,这妇人的苦痛;她为孩子们经受了这么多苦痛。您无所不知,哦主。”

母亲压抑的啜泣声夹杂在他的祷文里,他提高了嗓门。“擦去她的眼泪,主,”接着他改用伊博语,“擦去她的眼泪,耶稣基督。永远地治愈她的心灵。让她不要再为孩子们哭泣。”说完这些之后,他一再感谢上帝的回应。最后,他要求我们高声念一句“阿门”,“声音要像打雷”。祈祷结束了。我们全都感谢他,再次同他握手。母亲带着恩肯送他到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