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第5/8页)
她坐在那里苦思伊肯纳到底怎么了。她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因为直到最近,伊肯纳都是我们敬爱的大哥,事事走在我们前面,为我们打开通向世界的每一扇大门。他高举熊熊火把指引我们,保护我们,领导我们。虽说他有时会惩罚奥班比和我,也会跟波贾在某些事情上意见不合,但如果有外人惹了我们,他会立马变身巡行的雄狮。接触不到他、看不到他的日子会是怎样,我想都没想过。可现在,这样的日子正在成为现实。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开始有意识地伤害我们。
那天晚上,看过光秃秃的墙面后,母亲什么都没说。晚饭她只做了埃巴7,热了前一天晚上煮好的奥布诺8汤。我们吃完饭后,她进了自己房间。我以为她睡了,没想到半夜她进了我和奥班比的房间。
“醒醒,醒醒。”她一边叫一边拍我们。
我吓得尖叫起来。我睁开眼睛,黑暗中只看得到两只眼睛一眨一眨。
“是我。”母亲说,“听到了吗?是我。”
“听到了,妈妈。”我说。
“嘘,轻点儿,别吵醒恩肯。”
我点点头。尽管叫得没我那么大声,奥班比也点点头。
“我想问你们俩一点儿事。”母亲低声说,“你们都醒了吗?”
她又拍了拍我的腿。我一惊之下大叫:“醒了!”奥班比也一样。
“嗯哼。”母亲咕哝道。她看起来像是祈祷了好久,或者哭了好久,或者一边哭一边祈祷。前不久,准确说来就是伊肯纳拒绝去药房之前,我问过奥班比,母亲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那么爱哭。奥班比回答说,他也不知道,但他认为女人比较爱哭。
“听着,”母亲在我们床上坐下,“我要你们俩告诉我,伊肯纳和波贾为什么闹得这么僵。我相信你们知道,所以,告诉我吧,快点儿,快点儿。”
“我不知道,妈妈。”我说。
“不,你知道,”她反驳,“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打架啦,吵嘴了,只是我不知道;一定有事。好好想。”
我点点头,开始想,努力想弄明白她到底要什么。
“奥班比。”母亲在一室寂静中叫道。
“妈妈。”
“告诉我,你们的母亲,你们的两个哥哥为什么会闹翻。”这回她改用英语。虽然她的裹身衣没有松脱,她还是在胸前打了个结,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他们打过架吗?”
“没有。”奥班比回答。
“真的吗,本?”
“真的,妈妈。”
“他们吵过嘴吗?”母亲又改回了伊博语。
我们都回答“没有”。但奥班比的回答比我迟得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又问,“告诉我,噢,我的王子们,奥班比伊圭和阿齐克韦,请告诉我。”她恳求道。每当她想从我们这儿套话时,她就会祭出这种让我们的心都要化了的爱称。她会授予奥班比王室头衔,“伊圭”是尼日利亚人对国王的称呼,让我跟尼日利亚第一任原住民总统纳姆迪·阿齐克韦同名。这两个名字一叫出来,奥班比就拿眼睛瞪我。这表明他本来不想说,但在妈妈的乞求下,他打算说了。因此,母亲只要再重复一遍这两个爱称,奥班比就会忍不住说出来,因为她已经赢了。她和父亲对我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们知道怎样深入我们的内心,他们的问话方式让我们觉得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答案,只不过需要我们证实一下。
“妈妈,这要从我们在奥米-阿拉河边遇到阿布鲁那天说起。”在母亲重复了一遍那两个爱称后,奥班比招了。
“啊?疯子阿布鲁?”母亲跳了起来,惊恐地叫道。
奥班比似乎没料到母亲会是这种反应。他大概害怕了,垂下眼帘看着光溜溜的床垫,不作声。这可是我们发誓要保守的秘密。伊肯纳一开始同我们疏远,波贾就警告过我们绝对不能把这事透露给任何人。“你们俩都看到了这事对伊肯纳的影响,”当时他说,“所以,给我把嘴巴闭牢了。”我们都同意他的说法,发誓删除这部分记忆。
“我问你,”母亲说,“他们遇到了哪个阿布鲁?那个疯子吗?”
“是的,”奥班比低声答道,飞快地扫了一眼我们房间同哥哥们房间的隔墙,生怕他们听见他泄密了。
“天哪!”母亲叫道。然后她缓缓坐回床上,双手搁在头顶。她以这种古怪的姿势坐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只是磨着牙,嘴里啧啧有声。“好了,”她突然说,“立刻告诉我,你们遇到他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听到了吗,奥班比?我说过了,现在再说最后一遍,告诉我在河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