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回的失去(第3/8页)

人们常说射术高超的人通常性格激进,有时甚至令人憎恶,但罗伯特完全不是这样。他为人冷静、稳重,很受大家的喜爱。他对朋友很热情,总能说出一些令人温暖的话,这在战乱时期是多么难能可贵啊。而且,跟罗伯特一起执行任务总是能让人安心,他会为伙伴们做最好的掩护,保证把大家安全地带回来。

有一次,我在贞德广场的一家小酒馆里碰到了罗伯特。我们常去那里吃一种长得像小扁豆的、用来喂牲口的野豌豆。人饿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吃啊!

罗伯特正在和索菲一起吃饭。从他们的眼神中,我也同样可以断定他们是相爱的。但正如詹所说的那样,在抵抗分子之间是不能有爱情的,因为这样太危险了。每当我想到许多伙伴在他们行动的前夜可能曾后悔遵从了这条规定时,就感到一阵阵心痛。

晚上,罗伯特坐在床头。克劳德还是一动不动,我想是该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了。罗伯特并没有感觉到我们兄弟间的异常,他伸出手来祝贺我顺利完成任务。我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此刻心中的感受相当复杂。大概这就是老师们所说的,是我的天性使然吧,我总会陷入某种沉思中,而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茫然。

就在罗伯特与我握手的同时,我正想着:加入抵抗组织时,我一共有三个愿望——去伦敦加入戴高乐将军的队伍,进入皇家空军,在自己死之前干掉一个敌人。

在前两个愿望显得遥不可及的时候,成功地实现第三个愿望也应该足以让我欣喜。更何况我是在自己还没死的情况下,就杀死了一个德国人。事实上,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到那个德国军官是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被杀死的,而且倒地时眼睛看着的竟是街角的公共小便池,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堪。

鲍里斯冲我咳嗽了两声:罗伯特不是要跟我握手——当然,像他这么热情的人应该也不会拒绝与我握手——其实他是想伸手要回他的枪。我丢掉的那支枪是他的!

我不知道原来詹因为怕我在射击和逃跑方面经验不足,还安排了罗伯特在远处保护我。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罗伯特总是能安全地将同伴带回家。更让我感动的是,他昨晚把自己的枪给了查理,让查理转交给我。而我居然当时只顾着吃煎蛋,一点都没有留意到他的举动。他在保护我和鲍里斯的同时,竟然还慷慨地把自己那把永远不会出故障的枪给了我。

不过罗伯特应该没有看到行动最后阶段的情形,所以不知道他那把发烫的枪从我的皮带里滑出,掉到了地上,而鲍里斯又命令我赶紧骑车逃跑。

就在罗伯特伸着手看我的同时,鲍里斯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间里唯一一件家具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了我掉在楼梯上的那把手枪,然后默不作声地还给了它的主人。

于是我一边看着罗伯特把枪插到正确的位置,一边学习怎么将枪管放进皮带而不会烫伤大腿内侧,更不至于让它滑落。

詹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我们从此被兵团接纳了。新的任务等着我们去完成。

前一阵子,詹和一个游击队的人喝过一次酒。那人在几杯酒下肚后告诉了詹一个秘密,那就是在一个农场里储存着英国空投来的一些武器。我们兵团的人每天都觉得武器不够用,而他们却把大量的武器放在一边,只为了等待那遥遥无期的盟军登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詹决定将这些武器拿过来为兵团所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混乱和错误,我们决定赤手空拳地前往农场。虽说游击队和我们兵团之间多少有点矛盾,但大家毕竟都是抵抗者,绝对不能互相残杀。因此,行动的首要原则便是:拒绝武力。万一被对方发现了什么的话,我们一逃了之就是了。

这次行动必须周密计划才行。不过,要是一切都按詹设想的那样毫无困难地实现了的话,我想游击队员在向伦敦汇报情况时,一定会被骂成一群连战备物资都守不住的蠢货。

在罗伯特讲解任务如何执行时,我的弟弟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我可以看出,他其实是在很仔细地听每一个字。我们要先到达这个位于城市西边几公里远的农场,告诉那里的人是路易派我们来的,德国人已经开始怀疑藏东西的地方,所以要赶紧将物品运走,我们就是来帮忙搬东西的。农夫们会将存放在他们那里的几箱手榴弹和冲锋枪交给我们。然后我们得迅速将箱子放进挂在自行车旁的小拖车上,溜之大吉。

“整个行动需要六个人。”罗伯特说道。

我就知道克劳德根本没睡着。他听完罗伯特的话之后,噌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故意做得像午觉刚刚睡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