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纵队(第2/10页)

科萨开始组装和伙伴们一起设计的小工具。他沿楼顶边缘放上支架,在上面铺了一块小木板,摆动起来就像跷跷板一样。木板的一端放上一沓打印好的传单,另一端放上满满一桶水。他们在桶底挖了个小洞,让水慢慢流出来,然后飞快地下楼,回到了马路上。

元帅的车快要到了,科萨抬起头,露出了笑容。敞篷礼车缓慢地行驶着。楼顶上的水桶已经差不多空了,木板随即倒向一边,传单开始如雪片一般飘向人群。1940年11月10日,这是叛徒贝当元帅第一个瑟瑟发抖的秋日。纸片满载着这群勇敢机智的流浪儿的喜悦,从天而降,有几张甚至落到了贝当元帅的帽檐上。人们纷纷弯下身去捡传单。警察们一头雾水,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四个孩子像其他人一样大声欢呼着,当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并非为元帅的到来欢呼,而是在庆祝自己的第一场胜利。

他们各自散去,但没想到从此天各一方。科萨当晚安全地回到了家中,但三天后被人告发,被逮捕后在尼姆监狱里度过了两年时光。德拉古几个月后在阿让教堂被法国警察杀害。他曾在这里逃脱过追捕,不幸的是,这一次,这座教堂没能再给他带来好运。克卢埃第二年在里昂被枪决。至于贝特朗,一直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究竟被关进了哪座集中营。两年后从监狱走出的科萨,虽然一直被严重的肺结核困扰,但他毅然重新回到了兵团队伍中。然而厄运再一次降临,这次被逮捕后,他被送去了地狱般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去世时只有二十二岁。

这就是我的伙伴们。一切就像儿童游戏一样开始了。可惜的是,玩这场游戏的少年们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便为自由献出了生命。

我想要向你讲述的,就是这些人的故事。在未来的日子里,有许许多多孩子加入了科萨他们的行列:马塞尔·朗杰、詹·杰拉德、雅克·英塞尔、查理·米夏拉克、何塞·里纳雷兹·迪亚兹、斯蒂芬·巴索尼……他们组建了第三十五兵团,成为第一批为自由而战的孩子。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抵抗到底!他们的故事才是真正值得一听的。如果我的记忆稍有偏差,或者将他们的名字弄错了的话,敬请谅解。

我的伙伴乌尔曼曾经说过,名字无关紧要,我们的人数并不多,而且始终是一体的。我们过着提心吊胆的地下生活,根本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直到今天,我依然很难清晰地回忆起这段日子里某一天的情形。

请相信我,真正的战争和电影里的完全是两码事。我的伙伴们没有一个长着罗伯特·米彻姆美国电影演员,曾出演过讲述诺曼底登陆的影片《最长的一日》。那样英俊的脸。不过说到奥黛特,我真应该好好拥抱她,而不是像个傻子似的戳在电影院门口,虽然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劳伦·白考尔好莱坞老一代女明星。。但一切都晚了:某日下午,她在金合欢路被两名纳粹分子杀害。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憎恶金合欢这类植物。

对我们来说,最困难的事情是找到抵抗组织。

科萨和其他伙伴被抓之后,我和弟弟成天忧心忡忡。在学校里,史地课老师满口排犹主义,学哲学的学生们对抵抗运动冷嘲热讽,日子真的很难熬。我每天晚上都会坐在收音机旁,聆听来自伦敦的消息。开学那天,我们的课桌上都摆上了印有“战斗”字样的字条。发字条的男孩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教室。他叫贝里霍尔茨,是从阿尔萨斯来的难民。我飞快地跑出去,追上了他。我说愿意和他一起发放有关抵抗运动的宣传单,他只是笑了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每天一下课就去路边等他,每当他走到拐角处,我就加快步子跟上他。然后我们一起把一份份戴高乐派的报刊塞进人们的信箱里。发现异常的时候,我们会把报纸扔在电车站,撒腿就跑。

可是,某一天晚上,我放学后没有等到贝里霍尔茨。第二天晚上,他也没有出现……

此后,我每天下课便和弟弟克劳德一起搭乘沿莫萨克路行驶的小火车,偷偷前往秘密“庄园”。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里面住着三十几名父母已被押送到集中营的孩子。他们是被一群善良的童子军带到这里来照顾的。我和弟弟来这里帮忙耕种菜园,有时也给小朋友们上上数学课和法文课。每次来庄园,我都会恳求童子军的负责人若塞特,希望她能够为我们指引一条可以找到抵抗组织的道路。可每次她都两眼空空地望着我,好像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