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2/14页)
妈妈背过身去,哭泣着。艾瑟尔走出门,比利跟在后面。
他们走下陡斜的街道前往镇中心。艾瑟尔一直低头看着地面,不想跟她认识的人说话,省得人家打听她要去什么地方。
到了车站,她买了一张到帕丁顿的车票。
“这下可好,”比利说,两人这时已经上了站台,“一天里连受两次打击,先是你,然后是爸爸。”
“多少年他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艾瑟尔说,“怪不得他那么严厉。我差不多都原谅他把我踢出家门了。”
“我不能,”比利说,“我们的信仰事关救赎和怜悯,不是把秘密封存起来,也不是惩罚他人。”
从加地夫来的火车开进站台,艾瑟尔看见沃尔特・冯・乌尔里希下了车。他对着她碰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还是那样彬彬有礼——绅士们通常不会对仆人这样做。茉黛女勋爵说她已经拒绝了他。也许他是来劝她回心转意的。她默默地祝愿他好运。
“要不要给你买份报纸?”比利问。
“不,谢谢你,小弟,”她说,“我恐怕静不下心来看报纸。”
他们就这样等着火车。她说:“你还记得咱们以前用过代码吗?”小时候,他们发明了一个简单办法交换纸条,不让他们的父母看懂。
听了这话,比利显得有些疑惑,随后一下子想了起来。“哎呀,我记得。”
“我会用代码给你写信,那样爸爸就读不懂了。”
“对啊,”他说,“就寄给汤米・格里菲斯,让他转一下吧。”
火车吐着白烟轰隆隆驶进车站。比利抱了一下艾瑟尔。她看出他尽量不让自己哭。
“照顾好自己,”她说,“照顾好妈妈。”
“哎,”他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们都会好好的。你在伦敦多保重。”
“我会的。”
艾瑟尔登上了火车,坐在窗边。一分钟后,车开了。随着车速加快,她看见矿井上的升降机逐渐退后,消失在远处,暗想着她是不是还能再次回到阿伯罗温。
茉黛很晚才去泰-格温的小饭厅,跟碧一起吃早餐。公主兴致很高。通常她都会抱怨在英国生活的种种不便——尽管茉黛小时候待在英国使馆时记得,俄国的生活并不舒适,房子阴冷,人们粗鲁无礼,服务不可靠,政府混乱不堪,毫无章法。不过今天碧没发牢骚。她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身孕。
谈起菲茨时,她的口气也变得宽宏大量起来。“他挽救了我的家人,你知道,”她跟茉黛说,“他还清了我们财产的抵押金。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来继承——我哥哥没有孩子。如果安德烈的土地和菲茨的财产最终被哪个远房亲戚继承了去,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茉黛不认为这有什么可悲的。所谓的远房亲戚很可能就是她茉黛的儿子。但她从未想过继承什么财富,也很少去想这类事情。
今天早上自己实在不是个好的陪伴,茉黛边喝咖啡边摆弄手里的烤面包片,心里这样想着。事实上她心里凄苦无比。墙上的壁纸让她感到压抑,维多利亚式的花枝树叶覆盖了整个天花板,蔓延到四周的墙壁上,尽管她自打出生就一直住在这种环境中。
她没把自己跟沃尔特的恋情告诉家人,因此现在她也不能告诉他们一切都已结束,这样一来,也就没人能对她表示同情。只有那个生机勃勃的小管家威廉姆斯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好像突然消失了。
茉黛读着《泰晤士报》,上面报道昨晚劳埃德・乔治在市长官邸晚餐上发表了讲话。他对巴尔干危机一直持乐观态度,声称危机可以和平解决。她希望他是对的。尽管她已经放弃了沃尔特,但一想到他有可能穿上军装,死于战争或者受伤致残,她还是不免胆战心惊。
她读了《泰晤士报》维也纳栏目下的一个短篇报道,题为《塞尔维亚的恐慌》。她问碧,俄国是否会保护塞尔维亚,防范奥地利的入侵。“我希望不会!”碧有些担心地说,“我不想让我的兄弟去打仗。”
她们坐在小饭厅。茉黛记得曾跟菲茨、沃尔特在学校放假时来这儿吃早餐,当时她十二岁,他们两个十七岁。她记得两个男孩子胃口很大,每天早上骑马或到湖里游泳前都要吃掉不少鸡蛋、香肠和一大摞黄油烤面包。沃尔特十分让人着迷,他外表英俊,又是个外国人。他礼貌客气地待她,就好像她跟他是同龄人,这种奉承很讨年轻女孩的欢心——她现在发现,那是一种十分巧妙的讨好方式。
她正回想着,仆役长皮尔走了进来,他对碧说的话让茉黛吓了一跳:“冯・乌尔里希先生来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