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辩(第2/13页)

这才是我要说的。我们今天的人类是大大地进化了、文明了,进化文明到不再受我们文化中继承下来的任何禁忌的影响。意识到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对十字军时代的人来说,几句话就可以引起我们今日无法想象的刺激。对于中世纪人的不开化、混沌、强暴的天性来说,所谓淫秽的语言是太有挑逗性和危险性了,或许对于今日头脑不太发达的低级人种来说其挑逗性和危险性还依旧是很强的。但真正的文化却使得我们对一个字词只产生理智的和想象的反应,理智可以阻止我们产生猛烈、鲁莽从而会有伤社会风化的肉体反应。先前的人理性太弱、心太野,无法控制肉体和肉体的官能,一想起肉体就会胡乱激动,人反倒为肉体冲动所控制,可如今却不再这样了。文化与文明教我们把说与做、思与行分开来。我们都知道,行为并非要追随思想。事实上,思与行、说与做是两回事,我们过的是一种分裂的生活。我们的确渴望把两者合而为一,可我们却思而不行、行而不思。我们最最需要的是思与行、行与思互为依存。但是我们依旧是思想时就不能真正地行动、行动时却不能真正地思想,思与行相互排斥,它们本应该是和谐相处才是。

这才是我这本书真正要说的。我要让男人和女人们全面、诚实、纯洁地想性的事。

即便我们不能尽情地享受性,但我们至少要有完整而洁净的性观念。所谓纯洁无瑕的少女如同没写上文字的白纸之说纯粹是一派胡言。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到了一起就成为被性的感情和观念所折磨的一团剪不断理不清的乱麻,只有岁月的流逝才能理得清。长年诚实地思考着性,长年的性行为的搏斗将会使我们最终到达我们意欲到达的目的地,即真正的、完美的贞洁和我们的完整——我们的性行为和性思想和谐如一,两者不再对立相扰。

我绝不是在此撺掇所有的女人都去追求猎场看守做情人,我毫无建议她们追求任何人的意图。今日的不少男女在没有性生活的纯洁状态下更能彻底地理解和认识性,为此他们感到极其幸福。我们这时代是一个认识重于行动的时代。过去我们行动得太多了,尤其是性行动太多了些,变着花样重复同一样东西却没有相应的思想和认识。我们如今的任务就是认识性是怎么一回事:更为有意识的认识要比行动重要得多。我们糊涂了多少辈子了,现在我们的头脑该认识、该彻底地认识性这东西了。人的肉体的确是被大大地忽视了。当代的人们做爱时,大半是为做爱而做爱,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件该做的事。其实这是人的理智对此感兴趣,而肉体是靠理智挑逗起来的,其原因不外乎是这个:我们的祖先频繁做爱而对性却毫无认识,到了现在性行为已变得机械、无聊、令人兴味索然,只有靠新鲜的理性认识来使性经验变得新鲜点儿才行。

在性行动中,人的理智是落后于肉体的,事实上,在所有的肉体动作中均是如此。我们的性思想是落后的,它还处在冥冥中,在恐惧中偷偷摸摸爬行,这状况是我们那粗野如兽的祖先们的心态。在性和肉欲方面,我们的头脑是毫无进化的。现在我们要迎头赶上去,使对肉体的感觉和经验的理性意识与这感觉和经验本体相和谐,即让我们对行为的意识与行为本身相互和谐统一。这就意味着,对性树立起应有的尊重,对肉体的奇特体验产生应有的敬畏。这就意味着,人应该有使用所谓淫秽词语的能力。因为这些词语是人的头脑对于肉体产生的自然反应。所谓淫秽是只有当人的头脑蔑视、恐惧、仇恨肉体和肉体仇视、抵抗头脑时的产物。

当我们知道巴克上校的案子后就明白了221。巴克上校原来是个女扮男装者。这位“上校”娶了一个老婆,如此这般地共同生活了五年光景,小两口过得“极和美”。那可怜的老婆一直以为自己嫁了一位真正的大丈夫呢,很为自己这桩正常婚姻感到乐不可支。后来一旦事发,这可怜的女人该有多惨是无法想象的,太可怕了。但是今天确有成千上万的女人可能同样上了当并且会继续上当下去。为什么?因为她们不谙事理,压根儿就没有性的想法,在这方面是呆子。这样看来,所有的及笄少女最好都来看看我这本书。

还有一位年高德劭的校长兼牧师,一辈子“圣洁”,却在花甲古稀之年猥亵少女被送上法庭受审。出这种丑闻时正值那位步入晚年的内政大臣222大声疾呼要求人们对性的问题守口如瓶。难道那位年高德劭、纯净无瑕的老人的经历不使大臣深思片刻吗?

人的头脑中一直潜伏着亘古以来就有的对肉体和肉体能量的恐惧,为此,我们应该使头脑解放,使之文明起来才是。头脑对肉体的恐惧可能使无数人变疯。那位名叫斯威夫特223的伟大才子变疯了,部分原因可以追溯到此。在他写给他的情妇赛利娅的诗中就有如此疯疯癫癫的副歌:“可是,赛利娅,赛利娅,赛利娅会大便。”由此可见,一位大才子神经错乱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像斯威夫特这样的大才子竟出了洋相还不自知,赛利娅当然会大便。哪个人不呢?如果她不大便的话那就太可怕了。真是让人没办法的事。想想可怜的赛利娅吧,她的“情人”会因为她的自然官能而把她羞辱一顿。太可怕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人间有了禁忌的言词,就是因为人的理智与肉体感知和性感知不够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