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指引(第3/6页)
我的外祖父享年92岁,干牙医一直干到80多岁。据我所知,外祖父是个一腔热忱的社会主义者,但他从没跟我提过他的政治信仰。他喜欢聊他看过的书——大多是英美19世纪的小说。他的书房里有一套皮面的查尔斯·狄更斯小说。我十一二岁时,在他的介绍下,阅读了《皮克威克外传》《雾都孤儿》《大卫·科波菲尔》《艰难时世》和《远大前程》。他允许我把书带回家,利用夏天的夜晚阅读,后来还把整套书都送给了我。
我的外祖母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在布达佩斯长大,深受19世纪末奥地利和匈牙利的音乐传统熏陶。我记得五六岁时,曾听过奶奶(我叫她“奶奶”)在客厅用钢琴弹奏愉悦的华尔兹和轻快的歌剧舞曲。就是她,决定让我母亲学习小提琴。后来,母亲逐渐爱上了小提琴,还为上大学后放弃学琴的事遗憾不已。
不过,母亲早年浸淫音乐,尤其是室内音乐的经历,为她的婚后生活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记得我刚上小学那会儿,家里有台“维克楚拉”留声机,母亲会用这台留声机播放她小时候的音乐。她最爱的一首曲子是罗伯特·舒曼的44号作品——一首浪漫的钢琴五重奏。有时,我跟她坐在厨房时,她便会从头哼起那首曲子。
从拉丁学校毕业后,母亲前往惠顿市,进了一所小型女子学院。那所学院离南波士顿大约一小时车程。她在惠顿市读大一那年,她的父母从多切斯特区搬到时尚郊区布鲁克莱恩。两年后,她弟弟进入哈佛大学。故事就这样发生了。她弟弟不仅跟我父亲成了同班同学,还非常适时地请我父亲到布鲁克莱恩的家中吃了顿周日晚餐。于是,我的父亲就这样邂逅了我的母亲。
两人在父亲就读法学院期间结了婚。起初,他们并没有公开婚讯,因为外祖母瞧不起父亲的家庭。用她上流社会的视角来看,父亲家不仅比他们家穷困得多,也“粗鄙没教养”得多。因此,这也成了外祖母反对他们结婚的唯一原因。
有一次,父亲告诉我,祖母对这桩婚姻也有所保留。“她担心,我选择如此穷困的时候结婚是否能养活自己。但我告诉她木已成舟,我们已经在新罕布什尔州结了婚。”为了安抚祖母的情绪,大家同意在拉比家中再举行一次仪式时,“她便接受了这一切……”
为了让父亲实现与欧金·布洛伊勒的会面[1],最后,他们的蜜月旅行去了瑞士。那时候,豪华酒店完全在他们的预算之外。
“我们住最便宜的旅馆,花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母亲说,“但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我真为你父亲骄傲!而且,他又是那般英俊!”
她告诉我,在日内瓦,他们会沿着湖边散步很久。
“过去,他经常戴一顶你在老电影中会看见的那种帽子。遇到陌生人从旁经过,他还会掀掀帽檐,向他们致意。”
他们抵达布洛伊勒医生在苏黎世的博格黑兹比疗养院后,“医生把我们带到他家(他家在城外一个美丽的小镇上),坚持留我们跟他及其家人共进晚餐”。
母亲说,因为布洛伊勒医生对父亲的慷慨亲切,比起原计划,他们在苏黎世多待了几天。
“检查病人时,他邀请你父亲跟其他医生一起参与讨论。”
有一次,父亲的心思全放到了那些医学观察上,“布洛伊勒医生就带我到处游玩苏黎世各个社区”。
她说,长日将尽时,“他把我带进一家冰激凌店,给我买了个巧克力冰激凌。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却还是对我那么好!手帕掉到地上,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捡,他就已经俯身拾起它,递向我手边了”。
得知他们正在度蜜月,布洛伊勒医生还建议了几处他认为瑞士值得一去之地。
“我们去了因特拉肯,乘坐那些小船横渡湖面,还坐了一辆直接开上山的小火车。我们在洛桑待了几天,然后前往巴黎,见到了皮埃尔·雅内!你能想象,这一切让我多么兴奋吗?!”
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的婚姻并非一直这般悠闲安然。或者,换一种说法,尽管成长过程中,我也像很多孩子一样很想相信自己父母的婚姻是完美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母亲如此怀旧地谈起在瑞士的那几周生活,但仅仅几个月后,她就用一个从未与人分享过的秘密让我大吃一惊。她说,婚后她曾两次爱上别的男人,第一次是在她30出头、两人结婚仅8年之时,第二次是她40多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