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指引(第2/6页)
朱莉娅的母亲去世时,我母亲已经100岁了。那年和第二年年初,母亲还是会每天下床到客厅用午餐,有时候也会去那喝茶。通常,她会在餐桌上吃晚饭,然后去我父亲的卧室(有时,她也会隔天晚上去一次),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俯身给他一个吻。跟西尔维娅和朱莉娅交谈时,她大多数时候头脑都很清醒。我要是在她脾气暴躁时来访,她就会像往常一样,有些专横而独断地待我。
有一天晚上,她研究了半天我的细条纹衬衫和深蓝色领带后,伸手摸摸布料,说:“我喜欢这件衬衫……希望你再买几件类似的回来。”
另一天晚上,她问我:“你剪头发了吗?”但是,我正在赶截稿日期,直到来见她的头一天,才把已经一个多月没理过的头发剪了。
“别再把头发留得太长,”她对我说,“你留短发看起来更年轻,就保持这个发型吧!”
朱莉娅当时也跟我们在一起,她忍不住笑着说:“考泽尔太太,你真是一直都在给我惊喜呀!”后来,朱莉娅在客厅里说,“你母亲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要是穿了新衣服,她不仅会对此表达喜爱之情,甚至还会问我在哪儿买的,或者花了多少钱!”
那一年,在我的催促下,母亲跟我长谈了很多次,生动而细致地讲述了她的童年、大学时代和与父亲几十年间那些欧洲之旅中的所见所闻。她告诉我,他们刚刚开始横渡大西洋的旅程时,根本没有飞机坐,只能把两人的衣服都打包放进轮船衣箱(这种箱子像衣柜般,装有一格格的抽屉),乘老式汽船出行。她的一个壁橱里至今仍放着一个那样的箱子,上面的标签还有他们所乘船只的名字。
随后的几年中,航空旅行渐渐变成前往欧洲的常规出行方式后,他们还是更愿意选择当时最著名的那几艘客轮出行:“自由”号、“法兰西岛”号、“玛丽王后”号,或一艘名叫“米开朗基罗”号的漂亮意大利客轮。母亲告诉我,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父亲的医生职业让他们负担得起比过去更昂贵优雅的酒店后,他们也住过罗马的西班牙阶梯酒店、哈斯勒酒店或巴黎的雅典娜广场酒店。
一天晚上,她跟我讲起一个梦。梦中,她坐在雅典娜广场酒店门厅的一张桌子前。
“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我正在等你父亲。”
她在梦中不停地考虑各种问题,比如他们应该选哪个房间入住,她把自己的护照放哪儿了,以及父亲被什么事耽搁了。她说,她坐在门厅,整整等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父亲到了,她终于可以起身前往他们的房间。父亲已经为晚餐换上“一身正装”,母亲说,“他还请我帮他调整领带。”接着,两人便下了楼。酒店外,一名法国医生及其妻子正在“一辆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小车”里等着他们。
“那个梦简直太真实了!”她说。在梦中,她还对自己说,“这个梦我以前应该做过……”她问我是否也有相同的经历。
“有过好多次!”我对她说,“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忍不住老是想‘这地方我以前肯定来过’。”
“对,正是如此!”她说。那个梦中唯一让她不安的部分,就是在门厅等待父亲的那段奇怪经历。
另一个晚上,她跟我说起在多切斯特区的成长经历。那里虽然基本上是个犹太人社区,却离一个住着很多爱尔兰富人的区域很近。
“肯尼迪总统的母亲罗丝·菲茨杰拉德就住在离我们社区仅一英里远的阿什蒙特山。冬天,她会带着她的父亲坐在一辆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里从我们面前经过……
“我刚出生那会儿,家里用的还是煤气灯,我们那条街上装的也是煤气灯。晚上,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会带着一根长竿,把街上的灯一一点亮。”
她说,她还记得装上电灯那会儿,自己有多么激动。
母亲的父亲是名牙医,在她出生那会儿非常忙。从俄国来到美国仅仅两年后,他就于1898年进入了塔夫茨大学。母亲大约从10岁开始便在周六跟着他到学校,帮他打扫办公室。他要是周六也有约诊,她就站在牙科治疗椅旁,替他递需要的工具。
“我们乘电车出行。他的办公室在特里蒙特街,离著名的约旦马什百货商店不远。”
那家商店现在已经关门了,当时却是该城市中心商业区一个多世纪以来人们最熟悉的一处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