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父亲母亲:相伴与分别(第6/7页)
我想,如果祖母的信仰没有以那种深植于心的方式传递给他,他对宗教的态度或许会大不相同。祖母在将自己的信仰传递给我的时候,至少是富于感情的;而据父亲描述,她传递给他的,却“是对其毫无意义的大量规则和可怕威胁”。进入大学后,他便彻底拒绝了母亲灌输的那套思想。然而,我读大学时,经常在祖母(我叫她“布比”)家消磨掉的那些晚上,祖母却是以一种少了训诫意味、多了几分个人感悟的方式向我传递她的宗教信仰。可以说,这跟她传递给父亲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我知道他很爱自己的母亲——在疗养院时,他说起祖母的样子,仿佛祖母依然在世一般——但他也很怕她。他叫她“总司令”,并说若是有犹太人违反她遵循的那些生活准则,她就会变成一个“无比可怕的人”。(父亲告诉我,有一天晚上,祖母走进一家中餐馆,发现跟她同一教会的某个人正在吃排骨、大虾和米饭,她立刻端起那人的盘子,把“所有食物都倒在了他身上”。)
岁月让祖母采用了一种与对待其同辈人或自己子女不同的方式,来更成熟而宽容地对待我这个不严守教规的孙子。对我来说,这真是一桩幸事。在她生命中的这个时刻,她对万事万物的态度都已温柔宽容了起来。
父亲对宗教的抗拒心理,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和半分;而我母亲独立而尖锐的个性却让她对宗教有了独到的见解。她常常对我说,她信仰的上帝,并非某个让摩西站在山顶传下一套戒律、可以想象出的实体(她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而是一种超验之力,某种道德上的,或许十分模糊的抽象实体。她还说,她也相信人类的存在是有道德因素的。她钦佩所有相信这点,并用自己的生活证明该信念的人。
年近98岁的她开始不断地追问我在纽约的一个密友兼同事,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我那位朋友名叫玛莎·欧弗罗尔,是个圣公会牧师,服务于同样穷困的纽约布朗克斯区,我也跟该区的孩子们待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在一本名为《天赐恩宠》(Amazing Grace)的书中,详细描述过玛莎·欧弗罗尔。朱莉娅曾给母亲读过这本书。玛莎对那里孩子的无私奉献让我母亲肃然起敬。她还问过我,有朝一日,是否能让她见见这位牧师。如今,玛莎已经来到马萨诸塞州。然后,在那次著名的“回归田园”运动中,她找机会来到公寓结识了我母亲。
就这样,两人见了面。玛莎是个特立独行,且有很多独立价值观的人,所以精力充沛、思想活跃的母亲对她很有吸引力。她说她很喜欢我母亲的幽默感。玛莎逐渐了解母亲期间,即便说起那些非常不成体统的事,母亲的顾忌也是越来越少。
玛莎虽然没有劝母亲改变宗教信仰(这么做有违她的性格),但她很快发现,尽管母亲依然对永生持怀疑态度(我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母亲是很想接受这种信仰的,即便不是以牧师坚信的那种方式接受,也会以某种她或许觉得合适的方式接受),却已经把她视为良师。但此事的重点在于:玛莎无懈可击的道德感已经彻底征服了我的母亲。结果,母亲终于问玛莎是否可以在她去世后为她主持葬礼。
玛莎似乎对母亲和其他人的脆弱充满了无限的同情;或者说得更确切些,她对母亲的处境充满同情。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她的到访为母亲带来了一种安宁感。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相处的时光都是十分愉快的。朱莉娅说,即便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母亲拒绝让维多利亚或其他老朋友登门拜访时,“她也总是问我,玛莎什么时候来看她”。
玛莎当然未曾领教过母亲的反复无常和颐指气使。她的那些小脾气,主要还是留给了我和照顾她的护工们。那些耐心的女士在照顾她的同时,也竭尽所能满足我父亲的需要,为他的余生带去些许欢愉。
[1] 联邦调查局试图破坏马丁·路德·金博士名誉的实例比比皆是,例如,可参见戴维·加罗于2002年7月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的《联邦调查局与马丁·路德·金》(The F.B.I. and Martin Luther King)和威廉·萨菲尔于1975年11月20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的文章。
[2] 父亲把与特里夏·赫斯特面谈的对话都记录了下来。他在面谈中和面谈后都做了笔记。每次对话,都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手稿。后来,一份63页的打印文档将他的这些评论和想法都收录了进去。
[3] 父亲在帕特里夏·赫斯特一案中做出的警戒性声明内容如下:“未深入研究案件之前,我从不做出任何承诺。而我有可能提出的任何意见,也跟我的聘请方无关。在我看来,一个人发下说出真相,且只说真相的誓言时,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回溯性行为,并包括了对该事件的临床研究。”(摘自父亲1975年10月14日给联邦检察官詹姆斯·勃朗宁及其同事戴维·班克罗夫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