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篇(第10/11页)
假若你是前者,那么,你就是个不信神的叛教徒,不论你白日戒斋,还是夜里祈祷。假若你是后者,那么,你就是真理天堂里的百合花,芳香扑入众人鼻内,或自由飞扬,直上九霄云天,芳香永不消散。
不是有这样一位记者吗?他在牲口市上出售自己的思想和原则,借社会灾难之机发展自己;像饥饿的鸢一样,只喜欢食腐尸臭肉。不是也有这样一位教师吗?他站在民间一个讲台上,从日常生活中总结教训,先使自己从中受到教育,然后再讲给众人听。
假若你是前者,那么,你就是粉刺、烂疮。假若你是后者,那么,你就是良药、香胶。
不是有这样一位官员吗?他在他的上司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唯唯诺诺,惟命是从;而在他的下级面前,则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大模大样,装腔作势,动辄把手伸进下级口袋里,不掏走点东西,一步也不向前挪。不还有这样一位忠实公仆吗?他日理万机,夜以继日,为民操劳,鞠躬尽瘁,一心为了实现平民意愿。
假若你是前者,那么,你就是民族打谷场上的毒麦。假若你是后者,那么,你就是民族粮仓里的吉星。
不是有这样一位丈夫?他自己所干的事,却不让其妻效仿;他为所欲为,忘乎所以,腰上挂着妻子牢房的门锁钥匙;他欲食则食,不管不顾,直至消化不良,而他的妻子只能终日独坐空房。不是还有这样的朋友?遇事必拉上同伴之手,做事胸有成竹,事成必让同伴共享欢悦与荣誉。
假若你是前者,那么,你只能是已经消亡的原始部落中的一员,栖身洞穴,身裹兽皮。假若你是后者,那么,你就是民族先锋之一,迎着朝霞,向着公正、真理迅跑。
不是有这样一位作家吗?他精于研究,仰首伸眉,目无众生;他脑子里装的尽是前人丢下来的破烂,且蒙上了厚厚的尘土。不是还有一位纯朴的思想家?他仔细探索周围的一切,以便分出利与害,继而竭尽毕生精力兴利灭害。
假若你是前者,那么,你就是身着华丽外衣的愚夫笨蛋。假若你是后者,那么,你就是饥馑者的面包师、干渴人的水夫。
我说东方有两行队列:一队由驼背老人组成,人人拄着拐杖行路;虽然走的是下坡路,但个个仍然气喘吁吁。另一队由青年组成,他们行走带风,仿佛人人腿上生着翅膀;他们放声高歌,似乎个个喉挂琴弦;他们飞身跨越障碍,宛如山崖上有一股力量拉着他们,又像有神灵紧抓着他们的灵魂。
东方人啊,你们属于哪一队,又跟着哪一伙行进呢?
不然就请问问自己的心,让它夜阑更深时再作回答。因为它已从周围的麻醉剂中清醒过来。请它回答,你究竟是昨天的奴隶,还是明天的自由人。
我告诉你,昨天的人送葬了那个创造了他、也被他创造的时代。我要说,他们被系在一条绳索上,岁月磨细了那条绳索,一旦绳断——不久就会断的——系在绳上的人就会落入被遗忘的深坑。我要说,他们住在支柱濒于倾倒的房子里,一旦暴风来临——暴风即将到来——房顶就会压在他们的头上,那里就是埋葬他们的坟墓。我要说,他们的思想、言论、著作、诗集以及他们的一切成果,都将是他们身上的沉重的镣铐,由于他们体弱,拖也拖不动。
至于明天的人们,则生活正在呼唤着他们。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昂首挺胸,紧紧跟随生活的脚步。他们是新时代的黎明,任何烟雾都休想遮住他们的光芒,任何锁链都不能淹没他们的声音,任何沼泽的臭气都不能盖过他们的芳香。他们在人数众多的团体前面是人数最少的团体。然而开花枝条所隐蔽的秘密,不在干枯的森林里;麦粒里所含有的东西,也不在草料垛中。他们是一伙无名之辈,但他们之间相互了解,就像高高的群峰,相互看得见,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唤,可与对方谈心聊天。山洞则是看不见东西的瞎子,听不见声音的聋子。而他们是上帝抛到田野里的果核,一旦果仁劈开外壳,一株鲜嫩的幼苗便在太阳下迎风摇曳,继而长成一棵大树,根扎大地之心,枝插九霄云天。
寂寞与孤单
生活是寂寞与孤单大海中的小岛。
生活是小岛,其石是希望,其树是梦想,其花是沉寂,其泉是干渴。它坐落在寂寞与孤单的大海之中。
兄弟,你的生活是远离所有岛屿和地域的一个孤岛,不管有多少船航向另一岸边,也不论有多少船队来到你的海岸,你总还是你,你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岛,只有自己的孤寂痛苦,只有自己的遥远欢乐,只有自己的无名思念,只有自己的秘密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