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8—10世纪的宗教与武术家(700年—960年)(第5/8页)

唐代的知识分子经常记载他们路遇神秘的武术家的遭遇。这些记载即使不都是真实的,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武术世界的日益壮大,并和主流社会网络有着密切的接触。但是在主要记述中,武术家都是以个人身份行动的,门派和帮会远远没有发展为成熟的社会组织。并且,从红线和聂隐娘的例子中也可以看出,相当一部分武术家仍然依附于割据地方的军事势力,而这些势力能够存在,又是由于唐时期门阀世家主宰地方的社会结构所导致的。另一方面,从相当多数的武术家都是僧侣、比丘尼或者道教修士的情况来看,诸如少林寺这样的宗教组织是武术家主要的培养机构和庇护所。军事和宗教两大载体仍然是武术家的基本归宿。只有在下一个时代,武术家们才能获得充分而完全的自由。

宗教的衰落和吕岩教团的西征

在9世纪初期,宗教势力在中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佛陀的舍利子被迎入长安时,疯狂的人群几乎可以和耶路撒冷与麦加的宗教朝圣相比。而道教也被渴望永生和超能的皇室与贵族所虔诚地信奉,唐代有好几位皇帝据说就死于道教的修炼药物之下。不过这一切已经是最后的辉煌。845年,唐武宗李瀍(814 —846)下令禁止佛教和其他来自西方的宗教,为七个世纪的大宗教时代划上了句号。佛教、摩尼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寺庙和修道院被拆除,大片的田地被没收,神职人员被迫恢复世俗的身份。在沉重的政治迫害下,佛教失去了在中国几个世纪以来的优越地位,曾经能够和皇室分庭抗礼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了。为帝国的稳定和和谐而效力,成为它此后生存的主要理由。

然而相对于其他西方宗教的命运来说,佛教仍然可称幸运,无论如何,它再一次承受了来自帝国政府的摧毁性打击而仍然延续了下来。但是其他的一系列宗教:祆教、聂斯托利派基督教、伊斯兰教、摩尼教,从此之后销声匿迹。特别对于摩尼教来说,这是从开元时代以来的又一次无情镇压。它的一小部分幸存了下来,然而却再也不敢公开露面。对这一宗教来说,争取官方和上层人士的支持,然后伺机入主中国的既定政策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事实上,即使没有845年的迫害,在9世纪的中国,摩尼教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教派。它缺乏佛教那样广泛的基础和影响力,也不具有道教的修炼思想那种对高层的诱惑。随着回鹘人的衰落,它甚至失去了最后的外援。摩尼教徒将这一失败归结为对黑暗的可耻妥协:这是来自明尊的惩罚。在这次打击后,幸存的摩尼教徒们在仇恨中转变了方向:帝国政府对他们来说,已经无可置疑地成为了黑暗势力的代表,而作为光明的儿女,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推翻黑暗的持久统治,让光明普照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了斗争他们必须在民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并帮助他们抵抗黑暗的压迫。这使得他们向着秘密教团的方向迅速转化。并虽然此时他们还很弱小,但几个世纪后,恢复元气的摩尼教将会令整个世界发抖。

在此人们会认为,在消灭和抑制了一切传统宿敌之后,道教将取得前所未有的垄断地位。它确实一度做到了:渴望永生的唐朝皇帝们将道教作为自己唯一的希望,并将对佛教的摧毁作为对祖先劳西乌斯的最高献祭。但这一光荣也是短暂的,唐朝皇帝对道教的痴迷,让他们习惯于服用道教法师献上的小药丸,在其中含有铅、汞、硫、砷等多种剧毒的金属。这些成分可疑的药品成为扼杀皇帝们的元凶。武宗本人于846年死于药物中毒。他的继承者宣宗(846年—859年在位)虽然在各个方面都反对他的政策,却继承了他对道教炼丹术的痴迷,因而也在859年中毒而死。这两起臭名昭著的事件沉重打击了道教的声誉,诚然出于政治理由,道教仍然被奉为帝国的官方宗教,但人们对于道教的痴迷却在这些丑闻的打击下消退了。这一点引发了道教的重大改革。

因此我们看到,在9世纪下半叶,几乎一切宗教势力都陷入了衰退之中。但同时这种衰退又是一个新变革时期的征兆。这一变革引起了武学史上的又一次革命。一个继慧可以来最伟大的武学家出现了,他的原名并非十分著名,但此人的另一个名称在中国却是家喻户晓的。他叫吕岩,又称吕洞宾。被民间认为是一位神奇的仙人。

关于吕岩的生平我们既知道的太多,又知道得太少。关于他的传说太多,但是能够确证的却只有少数。他活动于9世纪中期,在青年时代曾经广泛地学习道教、佛教和儒家的思想,并曾经通过科举考试,成为朝廷官员。但在不久后他厌恶了官吏生活,开始了游侠生涯。他无疑精通剑术,并且在道教修士钟离权的指导下掌握了精深的身体技术,因此留下了被视为仙人的种种神奇事迹。因为对当时主导的丹药学说不满他发展出一套新的丹药理论,即为后代道教人士和武学家所熟知的内丹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