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狗和猫(第2/5页)

蒂图姆丝的妈妈进来了,它抓了一下蒂姆的鼻子,这事使我非常高兴。我把它们三个一起赶到走廊去,现在它们正在那里打架呢。

我给墨水搞得一团糟,因此大发雷霆。假如这天早上再有狗或猫任何东西前来愚弄我的话,那么它最好把丧葬承包人带在身边。

不过,一般说来,我确实非常喜爱狗和猫。它们是多么开心的小家伙啊!作为伴侣,它们比人类高明得多。它们不跟你吵架或争辩。它们决不谈自己,而是静听你谈论你自己,而且始终保持对谈话很感兴趣的样子。它们决不发表愚蠢的评论。它们决不会在用餐时向对面的布朗小姐说,它们原先一直很了解她对琼斯先生十分要好(琼斯先生刚与鲁滨逊小姐结婚)。它们决不会把你妻子的表哥误认为她的丈夫,而幻想着你是岳父大人。它们决不会向一个案头上放着十四本悲剧、十六本喜剧、七本闹剧和两本滑稽剧的年轻作家,问他为何不写剧本。

它们决不说令人伤心的话。它们决不把我们的过错告诉我们,“即便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好处。”它们不会在不方便的时刻温和地提醒我们过去的愚行和错误。它们不会说:“啊,不错,如果真的需要你,那你的用处可就大啦”——这类讥讽话。它们决不会像我们的情人有时那样,告诉我们现在已不如从前那样可爱。我们对它们是始终如一的。

它们总是很高兴看到我们。不论我们的心情如何,它们总跟我们在一起。我们高兴的时候,它们就快活;我们严肃的时候,它们就安静;我们伤心的时候,它们就悲哀。

“喂!高兴起来,玩乐一阵吧!好啦,让我来服侍你。我在这里,在你身旁活泼蹦跳;我会跳,会叫,会旋转,随时任你怎样取乐都可以。你若不信,瞧瞧我的眼睛吧。你需要什么?如果在客厅里嬉闹玩耍,就别管那些家具吧;要不,去外面新鲜清爽的空气里飞奔一趟吧。跑过田野,跑下山冈,莫让那老工头的鹅群知道这是什么时间。啊呀!快来吧!”

或者,你想静静待一会,思考一番。那很好啊。小猫会坐在椅子扶手上,满意地咪咪叫着。蒙特莫雷西会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眯眼望着炉火,但同时又用一只眼望着你,准备着万一你心血来潮向它指示老鼠出没的方向。

我们把脸埋在双手里,心想要是不出生世上多好。这时它们并不把身子坐得笔直,指出这一切全是咎由自取。它们甚至也不希望对我们发出这样的警告。它们只是轻轻走上前来,用脑袋一个劲儿推我们。假如是一只猫,它会站在你肩膀上,一边弄乱你的头发,一边说:“老爷啊,我为你的老人感到难过。”仿佛人说话一样明白易懂。假如是一条狗,它会用真诚的大眼仰望着你,眼里在说:“喔,你永远有我在你身边,你知道的。咱们将共同经历人世坎坷,永远站在一起,不是吗?”

狗是非常轻率的啊。它决不认为有必要弄清楚你是正确的抑或错误的,也决不费心打听你在人生阶梯上是往上升还是朝下降,也决不问一声你是富翁还是穷鬼,是傻瓜还是聪明人,是罪人还是圣人。你就是它的好朋友。对它来说,这就足够了。不论是好运或霉运,好名声或坏名声,荣誉或耻辱,它都准备紧跟着你,而且安慰你,保护你,必要时还会把生命贡献给你——真是又愚蠢、又没头脑、又没灵魂的狗啊!

哈!坚定可靠的老朋友,你有清澈深沉的眼睛,明亮快捷的目光,人还来不及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就能领悟一切,你是否知道你仅仅是动物,而且没有心灵?你是否知道外面那儿靠着电杆斜站着的那个眼神迟钝、满身酒味的蠢人在智力上却比你无限优越?你是否知道每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坏蛋都是靠欺诈蒙骗而谋生口,从未做过一桩好事或说过一句好话,他们的思想没有一个不是卑鄙的,他们的欲望没有一个不是下流的,他们每个行动都是欺骗,每句话都是谎言;你是否知道这些爬来爬去、东躲西藏的人们(世上这种人数以百万计),你这个可敬的、大胆的、毫不自私的畜生,你是否知道他们全都比你优越得多,像太阳胜过烛光?他是人类,你知道的;人类呀,是整个广袤而永恒的宇宙中最伟大、最高贵、最聪明、最优秀的生物。任何人都会对你这样讲的。

是啊,可怜的小狗,跟我们这些聪明的人类相比,你是非常愚蠢,确实蠢得很。我们懂得一切政治和哲学,总而言之懂得一切,只有一件事除外,那就是我们是什么,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以及这个小小世界以外的一切和其中大多数东西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