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得出去,又是另一片天空(第3/7页)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电影人?食家?茶商?开餐厅的?开杂货店的?做零食的?卖财柴米油盐酱的?你最想别人怎么看你?”朋友问。“我只想做一个人。”我回答。

从小,父母亲就要我好好地“做人”。做人还不容易吗?不。不容易。“什么叫会做人?”朋友说,“看人脸色不就是?”不,做人就是努力别看他人脸色,做人,也不必要给别人脸色看。

生了下来,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与人之间要有一份互相的尊敬。所以我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业,是老是少,我都尊重。

除了尊敬人,也要尊敬我们住的环境,这是一个基本条件。

看惯了许多人为了一点小利益而出卖朋友,甚至兄弟父母,我学会了饶恕。人,到底是脆弱的。

年轻时的疾恶如仇时代已成过去。但会做人并不需要圆滑,有话还是要说的。为了争取到这个权力,付出得甚多。现在,要求的也只是尽量能说要说的话,不卑不亢。

到了这个地步,我最大的缺点是已经变成老顽固,但已经练成百毒不侵之身。别人的批评,当耳边风矣,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人,中国人、美国人都没有分别。愿你我都一样,做一个人吧。

决定

我们生前的生活方式,自己决定。为什么死去方式,要别人决定?(蔡澜语录)

上次到东京,到从前的办公室怀旧一番,路经京桥,看见一家卖葬礼物品的商店,走进去一看,大多已不是传统的神龛之类那么四四方方的形状,其设计得像菲力·史达那么抽象。真想不到,这种东西也可以时髦起来。

人口的老化,令这一行有二兆亿日元的生意可做,商人纷纷出奇谋,想分一杯羹,新主意多箩箩。

其中有人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墙壁用琉璃佛像装设,灯光从后面打出来,庄严得很。这么一排,就排了几千个佛像,客人可以买一个,把自己的骨灰放入格中,生前做好自己喜欢的葬礼。

宗教派别,人种肤色都不受限制,大家都能参加,每个佛像五万二千多港币,一人份,夫妻合葬,有折扣,卖七万港币。

购入后公司送你一张卡片,可以随时打开自动门前来供奉,日本人很奇怪,有生前的这回事,生前自己拜自己。

顾客多数是单身女性,其中有寡妇,有老处女,有结了婚,但不想和夫家家族葬在一起的女人。

“这些事最好自己办好,不然死去,给人家乱搞,想起来都生气。”这是客人共同的评语。

葬礼方式也在改变,可以租一个小厅,只限家族来凭吊死者,中间设自助餐,租金大约十几万港币,家族可以在小房间过夜,名副其实的包吃包住。

保龄球已不流行,商人把球场买下,做葬礼一条龙生意,赚个满钵,商品包括白金手链,可以把亲人的遗骨放一块进去。

一有竞争,就得减价了。当今的葬礼愈来愈便宜,有的一两万港币已经全部搞定,而且还会带客人先看看彩排。

乐得拍掌

做人最好的就是醉生梦死。醉生,每天喝醉;梦死,在做梦的时候死去,多幸福!(蔡澜语录)

回来之后,因有了大量稿件,什么都不做,每天只是吃饭,睡觉,睡觉,吃饭,整整休息了一个礼拜。

心血来潮,临时约了朋友,到“鹿鸣春”去。这里每天还是客满,价钱公道,食物又佳之故。因是数十年来留下的,加上众多外国食客,不订座,临时走进,绝对要碰一鼻子灰。

“我已经有二十年没去了,东西还保持水准吗?”朋友问。

“没变,”我说,“吃过就知。”

朋友夫妻二人、女伴与我四人,叫了一大桌菜,烤鸭、鸡煲翅、香烤羊肉、牛肉丝烧饼等等,算之不尽。

“我能叫多一例普通菜的吗?”朋友夫妻二人问。

当然没问题,朋友夫妻二人向经理说:“有没有最老土的炸背脊?”

炸背脊就是把猪肉背部的部分那块肉斩件油炸,最普通的山东菜,其他地方做得又老又硬,这里的多汁,又甜美,吃得他没得打包回去。

鸡煲翅的汤还是那么浓厚,看到配着的烤馒头,他老兄迫不及待伸手吃了两个,我连忙阻止,说还有很多别的。

“吃了再说。”这是他的名言,好像没有了明天。

“最近做些什么?”女伴问。

女伴翘起一边眉头。

“做人最好的就是醉生梦死。醉生,每天喝醉;梦死,在做梦的时候死去,多幸福!”他又笑了。

我记起鹿鸣春还有一道名菜,是山东大包。山东大包应该像鞋子那么大,才有资格叫大包。我去了山东,已找不到人做了,这里的一叫,一定得做十个,十个就十个。大包上桌,每人一只,旁边桌的人看得嘴馋,剩下六个拿过去请客,乐得他们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