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书里的女人与女人的书(第14/21页)

这是事实,我们只能接受。那些优秀小说——《维莱特》《呼�[山庄》和《米德尔马契》——是女人写的,然而她们的生活经历确实很有限,仅限于一个可敬的牧师家庭里的生活。她们在嘈杂的起居室里写《呼啸山庄》或者《简·爱》,而且又很穷,甚至连多买一些稿纸的钱也没有。固然,她们当中有一个——乔治·爱略特——她左冲右突、历经磨难而终于逃了出来,但最后也只是逃进了圣约翰树林里的一座荒凉的小屋而已。她静静地住在那里,却仍然逃不过世人的责难。「我希望得到人们的理解,」她曾这样写道,「但要是他们不愿意,我也不会乞求他们。」人们为什么要责难她呢?难道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并和他生活在一起?难道她看一眼某个史密斯太太,她的目光就会使那个史密斯太太失去贞操吗?她没办法,在社会习俗面前她只能忍气吞声,只能「自我禁闭」;而与此同时,在欧洲的另一边,却有个叫托尔斯泰的年轻人正在军队里服役,他自由自在地一会儿找这个吉普赛姑娘玩玩,一会儿找那个贵族小姐谈谈,没有任何人妨碍他在多姿多彩的生活中积累丰富的人生经验。而这样的人生经验,后来就为他的写作提供了珍贵的素材。反之,假如他和某个有夫之妇隐居在某个小修道院里「自我禁闭」的话,我想,不管他的道德多么�尚,思想多么深刻,他也很难写得出《战争与和平》。

女性写作与「人生的冒险」

如今,女人写的书几乎和男人一样多了。这样说当然并不完全正确,著书立说至今主要还是男人的事,但我们至少可以说,现在女人写的书已不再仅限于小说了。譬如,我们有简·哈里森女士写的希腊考古学著作、薇尔农·李女士写的美学著作、格特鲁德·贝尔女士写的关于波斯的论著,如此等等——这类著述,就在几十年前还不是女人所能涉足的——还有女人写的诗集、剧本和评论集;女人写的史书、传记和游记,以及其他类似的学术著作;甚至还有几部女人写的哲学著作、自然科学著作和经济学著作。尽管女人写的书依然以小说为主,但由于女性小说和其他方面的著述有了联系,其自身很可能也发生了变化。那种以自然、纯朴作为女性写作特点的原始时代,也许已经过去。通过阅读和批评,她们的视野已有所拓展,思想已变得较为精深起来。过去想写自传的那种冲动,现在也许不再那么强烈了。她们很可能已开始把写作当作一种艺术看待,而不仅仅是一种自我表白的手段。对于这样的一些问题,只要读一读现在的新小说就可以得到回答。

我随便挑出其中的一本。就是放在书架末端的那一本,书名叫《人生的冒险》,作者是玛丽·卡米盖尔,而且是本月出版的。我想,这大概是这位作者的第一本书,但我们必须把它看作一系列书的最后一本。也就是说,是我们所读过的那一系列书的一种继续——或者说,是温奇尔希夫人的诗集、阿弗拉·贝恩的剧作和四大女小说家作品的一个续本。要知道,我们虽然习惯分门别类地讨论书,但各种各样的书其实是相互有联系的,所以我完全可以把玛丽·卡米盖尔——这个不出名的女人——看作是那些已出了名的女人的后裔。对于所有这些女人,我一直都很留意。现在我要看看,她从她们那里到底继承了哪些特点,有哪些共同的局限。为此,我拿着笔记本和铅笔坐下来读玛丽·卡米盖尔的第一部小说《人生的冒险》,看看从中能了解到什么。但我随即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小说往往只是麻醉剂而非解毒剂,·要想麻痹自己,使自己陷入昏睡,可以读读小说,而要想使自己清醒,使自己振作起来,读小说大概是不行的。

我打算先一目十行地把这部小说匆匆浏览一遍。因为我必须先读懂作者写的词句,然后才能记住蓝色眼睛或棕色眼睛之类的东西,以及在主人公切萝依和罗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先得认定作者手里拿的是钢笔还是铁镐,然后才能知道她究竟会干什么。所以,我就很快地读了几句。但马上发现有点不对劲:词句与词句之间的衔接都被打断了。有的地方完全断裂,有的地方像接没接;用词闪闪烁烁,像火花似地在我眼前一闪一闪,吃不准是什么意思。看来,她是像一出老戏里所说的,「要想写得自由自在」;但我想,她更像在划一根受了潮的火柴,只见火花,就是烧不起来。为什么就不能写得像简·奥斯汀那样流畅呢?——我问玛丽·卡米盖尔,好像她就在面前似的。为什么要��弃简·奥斯汀的文风呢?难道就因为爱玛和伍德豪斯先生